引子。(1 / 1)

燕曆七百五十八年十一月五日。闌國破。

時值寒冬。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輕盈的白色翩然而落,終歸於沉寂。闌國都城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在濃濃的硝煙中頹敗無比。

蒼穹是荒蕪的白色,泛起一片一片魚鱗般的傷口,帶著嘲弄的意味。大片大片的雲朵自天空流離,幹澀而虛無,覆蓋了南下飛鳥的痕跡。

殺。殺。殺。

屍橫遍野。鮮血染紅了每一寸土地。轉眼,又被白雪所覆蓋。恍若一隔世的悠長。

曾經繁華的都城,如今竟沒有一絲生機。唯有大雪安靜而至,埋葬了一整個年華的訴說。

都城中央。闌宮。

闌王麵對早已空無一人的巨大宮殿,兀自大笑,笑聲在空氣中寂寂回蕩。他飛快地抽出佩劍,自刎而亡。溫熱的血,濺滿了正中蟠龍純金寶座。那把隨著他南征北戰,殺敵無數的長劍,終沾上主人的血,以此終結。

王後端坐點兵台上,彈奏著一首遺落千年的古曲。調子高入雲霄又婉轉而落。纖長的指間,晶瑩的琴弦跳動著慘烈的旋律。

曲終。弦斷。

她從容起身,依然保持著皇族的高貴氣質,眉心暈開一點豔紅朱砂,美麗飄逸。麵對前方黑色雲朵般綿延不絕的軍隊,淺淺微笑。淡若柳絮,然後隨風飄揚。

以飛翔的姿勢,自高台上墜落。

鮮血蜿蜒流淌,暗紅色的輪廓,凝結成彼岸花的形狀,絢爛妖嬈,釀成孤單。整個都城空洞成一種蒼白。

南方的冬天,寒冷異常。

大軍壓境,喧囂而過。

為首的黑衣男子,專注地凝視著蔓延的鮮血,與周圍的潔白相映成淒涼的決絕。

他麵色平靜,看不出一點攻陷都城的勝利欣喜。他的心情,無人可解。撇下大軍,緩緩前行。

一間曾那麼熟悉的宮殿映入眼簾。他的眸更為幽暗難測。

未燃盡的檀木,牆角的香爐內升起嫋嫋煙氣。未關嚴的紙窗,爐子裏溫暖跳躍的橘紅色火焰,一切都顯得平靜淡然。

精致的重重羅帷後,一個男嬰正在熟睡,絲毫未受到外麵慘烈景象的影響。半塊溫潤的青璧掛在胸前。一塊白布條係在他的腕上,鮮紅的字跡灼傷了他的眼。

男子看了一眼,收入袖中。若有所思地望著這嬰孩,冷漠的麵龐竟奇異地出現了一絲波動。

抱起那嬰孩。轉身,離去。隻留下冷清的氣息。

回至點兵台。軍隊肅然而立,沒有一人出聲。

男子縱身上馬,疾馳而去。黑色的披風在風裏獵獵作響。懷中的嬰孩仍在沉眠。

大軍整齊有序地撤退,不見慌亂,不見疑問。

馬蹄在雪上踏出深深的痕跡,轉瞬,不見蹤影。天地回歸靜默,隻偶爾傳來樹枝斷裂的清脆聲響。雪花安然輕降,大地是寂寞的白色,茫茫一片,折射出耀眼的光華。

而那些關於死亡,關於鮮血,關於不瞑,不過若遙遠的幻覺,肆意盛開在無垠的雪地上。

國破。人亡。滿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