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可愛的同學們還忙著跟青春痘抗戰,世界末日的謠言便如垃圾般散落在街頭巷尾。在那個神經質的學生時代,死黨娜娜更是將某某大預言家的聖言當天旨一樣信奉著,口頭禪是:“1999年,大魔王將降臨人間。”直白點的意思就是我們都得像恐龍那樣滅絕,甚至連化石都沒有,因為整個地球都被炸得血肉橫飛,一點殘渣都不剩。真是慘不忍睹的情節啊!

有段時間,我真的很懷疑娜娜是表麵披著校服,而私下卻是邪教組織頭目的可能。大概是長期受到危言聳聽的影響,我的內分泌開始嚴重失調。症狀表現為:便秘,吃得多拉得少,一個星期的食物囤積在肚子裏。

不過,我當時的感覺也沒多壞,轉念想想還很慶幸。要是大魔王真的入侵地球,咱還能腆著這一肚子的營養堅持到最後一刻。難怪毛爺爺一再告誡我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到時候地球爆炸了,我也會無比自豪地將咱這身肥油揮灑天際。

多麼壯觀的一幕啊!讓大魔王也瞧瞧咱中國人大無畏的民族精神。石油算什麼?中國人的人油就可以把地球炸得灰飛煙滅。天然氣算什麼?中國人的人氣就可以把宇宙飛船衝到外太空。

扯遠了,鏡頭再次回到擁有致命吸引力的尤物,也就是本人身上。請允許我的思維跳躍幅度過大,因為看到那麼多的粉絲來支持我的非政治演講,我情不自禁激動得語無倫次。goon!

管它什麼大魔王,就是外星人襲擊地球也無法阻止我對春天的美好幻想。

“小心你的口水!成都的水資源豐富,你就別再增加水利局的管理負擔了。”娜娜邊說邊扔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素描紙。

“喂,用素描紙擦口水嗎?”我簡直不敢相信她滅絕人性的程度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不想破壞形象就麻煩大媽你停止發花癡。當心學弟、學妹們看見了,丟了咱們當前輩的麵子是小事,敗壞了良好的校風才是罪孽深重。”娜娜指了指素描紙上的分數。我這才看清楚老師多麼無視我的繪畫水平,多麼打擊我對專業的熱情。

“天啊,那個心理扭曲的老師!為什麼讓我不及格?認同我的畫,他會死嗎?!”我拿起自己的作品,左瞧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神仙大人,偷懶也得有個限度啦!素描畫搞成意識流的東西,也隻有你有這個能耐了。這張根本是狂草圖,簽名還占了畫麵的四分之一。你當自己是大明星嗎?”娜娜射來幾道“申辯無效,狡辯去死”的眼神,害我的激情獗詞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剛入校時,你不僅成績排前三名,還是班主任精挑細選,委以重任的班長,而現在卻墮落成‘三無混青’。‘無組織’、‘無紀律’、‘無目標’,整天混日子。”娜娜手持教鞭,滔滔不絕,其架勢大有美國人當國際警察的咄咄逼人。

“stop,洗腦時間結束。請你擠出一點點同胞愛給可憐的我。至於你的音波功應該作用於更有意義的事情上。比如去遊說外星人不要來蹂躪我們的地球母親。總之,人類的發展史就全靠你的一張嘴流芳百世了。”再不阻止她,我的眼膜、耳膜、腦膜鐵定被娜娜獨門碎碎念震得四分五裂。

“臀部漏氣!懶得跟你浪費消化酶。(加入“戒髒話社團”後,我們的語氣助詞更加書麵化,其真實表達為“放屁!不想跟你說話。”)娜娜起身走出教室門,突然回頭問我:“下午的平麵設計課,你去嗎?”

“看情況,反正‘眼鏡兄’(設計課老師簡直就是《灌藍高手》裏暮目的翻版)從來不點人數。隻要完成作業就是行了。”我心裏開始猶豫,甚至有點擔心。

要是成績太爛,變成別人排名的墊背屍體,媽媽又得嘮叨個沒完沒了。最糟糕的是減少我的零用錢會讓校園經濟陷入萎靡狀態。對麵街賣串串香的老板還等著拿我的銀子養家糊口;隔壁麵館的老板娘也盼著拿我的錢錢養小白臉;連流竄在校門外的流浪狗“旺財”都巴望著我買牛肉餅子孝敬它呢。

“哦,就要開始上課了。你跑出去幹嗎?”我好心提醒她。娜娜是個完全沒時間概念的家夥,神經大條的病症嚴重到骨灰級別。例如白天聽說的笑話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傳輸至大腦,然後狂笑到三更半夜給我打電話分享。而我隻能克製住想掐死她的衝動,咬牙切齒地告訴她,她講的這個正是我一個月前散播到班上的爛笑話。

“拉屎!”娜娜說完就一陣風似的消失掉,害我望著教室門發呆。

拉屎……對於長期便秘的人來說,這是多麼具有快感的美麗辭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