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姑父”自然是冷駙馬冷天月無疑,此次蘇夜涵離京,京中防衛一事便全權交予他手,是以他並未隨軍離開。這幾日估計也是閑來無事,時時進宮教逸軒習武,有時候蘇瀠汐來了興致,也會跟著一道前來,她雖已嫁為人婦,然她咋呼愛鬧的脾氣卻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見此,蘇夜洵放心地點點頭,與他一道朝著殿內走去。
“見你生活無憂,四叔便放心了。要記住,你現在的建平王,比之以往的世子身份大有不同,切不可再依著自己的孩子心性做事、胡鬧,凡事要以大局為重,識得大體。”
逸軒點點頭,一臉正色答道:“四叔放心,軒兒定會謹記在心。嬸嬸來看軒兒的時候,也常這般教導軒兒,軒兒定不會教四叔、七叔還有嬸嬸失望的。”
蘇夜洵聽了他的話,眼底有些許異樣閃過,麵色卻沒有絲毫異樣,隻是淡笑,“那就好,你要記住,任何人的話你都可以不聽,但惟獨皇後嬸嬸的話不可以不聽。”
逸軒不由疑惑,不解地瞥了蘇夜洵一眼,“為何?”
“因為……”蘇夜洵不由停下腳步,站在殿上回身望去,不過轉身之間,四下裏的宮燈已經掌起,星星點點,勾勒著皇宮的輪廓。他嘴角掠過一絲沉冷笑意,帶著些許冷清,“因為她是你黃爺爺親口誇讚的奇女子,是我天朝五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也是爹爹和四叔傾慕的奇女子,是嗎?”逸軒突然接過話。
聞之,蘇夜洵驟然一愣,低下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逸軒,卻見他神色坦然鎮定,目光沉靜地與他對視,沒有絲毫閃躲。
“因為傾慕,所以爹爹才畫了那麼多嬸嬸的畫像,因為傾慕,所以四叔才會取走爹爹的作畫。”他說著又突然一笑,帶著俏皮之意,“這世上傾慕嬸嬸的人實在是多,軒兒聽聞那突厥的琅峫王人稱鐵麵將軍,冷酷無情,殺人如麻,卻獨獨對嬸嬸屢屢心軟,這世間能清奇如皇後嬸嬸之人實在不多。”
蘇夜洵沉吟片刻,而後隨之笑開。
“是啊,她確實……與尋常人大有不同。”
這一點,他早就發現,也一直認同,然卻是沒想到,年紀小小的逸軒竟也將這些看在眼裏,看得透徹,卻隻字不言。
若非今日前來,他怕是尚且不知,那個愛哭鬧耍賴的軒兒早已不見,如今的他已然能算得上是聰明睿智,說話做事拿捏有度。
他突然有些明白蘇夜涵的用意何在。
洵王府後院書房,沉寂無聲,蟲鳴之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竟是如此嗎?”
聽了蘇夜洵所言,裴裘魯不由冷冷笑開,回過身淡淡瞥了蘇夜洵一眼,搖頭道:“隻怕,皇上的用意沒那麼簡單?”
蘇夜洵微微蹙起眉峰,問道:“老師此言何意?”
裴裘魯冷笑道:“你想,他若是真有心培養建平王,為何之前一直沒有任何舉動,卻偏偏在自己離京之後方才封他為建平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用意何在?”
蘇夜洵不言,隻是以目光相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裴裘魯便道:“為人臣者本不該擅自揣度君心,隻是,這件事實在蹊蹺。建平王本是皇長孫,是洛王之子,而洛王與您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他帝後雙雙離京,若是想要保朝中安穩,又要讓你心甘情願為這個朝廷賣命做事,建平王便是最好的幌子。把他推到最前麵,那你做任何事情便都要忌憚三分,束手束腳……”
他頓了頓,回過身,看到蘇夜洵臉色已然變沉。
“你當真認為,他這隻是單純地為了培養建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