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畢,四周皆靜。蘇夜涵唇角掠過一絲淺笑,卻不動聲色。
隻是,麵上雖不動,心裏卻在暗暗思索著。幾人所言皆在理,也點醒了他。之前礙於玄音的緣故,他一直在想救或是不救,卻忽略了大宣自身這個問題,他沒有去想這可不可能是一個陰謀。
也許正如衣凰所言,他該歇一歇了。從去年登基至今,他便不曾安歇過,等著他去做的事情太多太多,然這世間事務繁雜,根本做不完,可人生卻短暫如夕。
想起衣凰,他眼底的冷色已去大半,微微勾起嘴角淺淡一笑,回身的瞬間卻又將笑容略去,“聽諸位一言,朕隻覺茅塞頓開,是朕對此事時欠缺考慮。如今距三月之期尚有兩個月,朕自會派人前往大宣再細細一探,這段時日還要有勞你們多加注意大宣以及北方動向。”
“臣等自當竭盡全力——”
蘇夜涵點點頭,看了紹元柏一眼,紹元柏會意,點頭以應。
華燈初上,紅彩燈籠高高掛起,茲洛城自古便個不缺風流、風雅、風韻之城,環城河裏船隻來往不絕,絲竹管樂笙簫之聲不斷,歌舞升平。
待與衣凰會和,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一大早她便出宮去了大悲寺,中午蘇夜涵命人傳了信去,道是今晚在攬月樓與故人相見,讓她不必急著趕回,等他出宮接她。
攬月樓的生意一向紅火,隻是今晚在屋內樓上飲酒用飯之人少了大半,隻是河中船坊越發地熱鬧。
紹元柏陪著蘇夜涵一道進了攬月樓,剛一踏進店內店小二便迎了上來,“二位公子,樓上請。”
紹元柏看了蘇夜涵一眼,淡笑著對小二道:“我們來找人。”
“哦?公子約了朋友?不知是何人?”
“一位姓陌的先生和一位姓慕的公子。”
“陌先生……慕公子……”小二嘀咕了兩聲,突然他“哦”了一聲,連連笑道:“慕公子剛剛與那位陌先生一道去了江月船坊,二位公子怕是要移步去那兒了。”
“江月船坊……”蘇夜涵輕輕念著,與紹元柏相視一眼,而後抬腳向外走去,剛出了門朝北邊看去,正見河中一艘大船,船帆上書著四個大字:江月船坊。
紹元柏隻知蘇夜涵要與他一道去見一位故人,然蘇夜涵卻始終不肯開口告知他實情,“七爺,敢問這位故人究竟是何人?”
蘇夜涵微微挑眉,不答他,隻淡淡道:“江月在此,前往一見便知。”
“可是,我們又如何得知他們現在在哪一艘船上?”
聽得此問,蘇夜涵眼底劃過一道沉斂笑意,大步向前,“你可聽說過,酒香不怕巷子深?”
紹元柏答道:“聽過,隻不過……”突然,他話音一滯,似是想到了什麼,豁然笑道:“屬下明白了……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皇……忘了慕公子最貪杯。”
說話間二人同時抬腳朝著其中一艘不大卻精致無比的船隻走去,那隻船外麵看起來素淡精雅,隱隱有一陣幽雅輕緩的琴聲從中傳出,伴之而來的是淡若遊絲卻又清晰存在的清香,那是酒香,實實在在的酒香。
“如此看來,還是七爺最了解慕公子。”
說話間兩人上了船,隻見一名清秀公子正半倚著木欄,手中持著酒壺,定定地看著無邊夜空,聽得二人的聲音,她動也不動,而她身側的軟榻旁,一名玄衣男子正端坐,懷中一把古琴琴弦隨指而動,悠揚琴聲便是由此而出。
“隻是,這位陌先生……”
陌縉痕手中動作不停,嘴角笑意清冽,不經意間他微微側身,與紹元柏四目相對之時挑眉一笑。
眾人皆淡然,獨紹元柏驟然就怔在原地,如被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