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九】冷冷寒風人世中(2 / 2)

她想起方才衣凰剛出現時所說的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而她的這一失,竟是在一件小事上。

從蒙蓮剛一出現,她就已經盯上了蒙蓮,幾番接觸,她發現蒙蓮全然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她暗中示意蒙蓮,欲與她聯手。說是為了除去她們共同的敵人是假,借蒙蓮之力挑起蘇夜涵與衣凰之間的矛盾,給宮裏亂上加亂才是她的目的。隻有他們自亂了陣腳,她才能一步步實施她的計劃。

然而她卻不知,她是被人反將了一軍。

“你確實很小心,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可是有些習慣卻是難以改變的,就好像你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邊的味道,所以即便你的身上有這樣的味道,別人聞得到,可是你自己卻難察覺。”衣凰緩緩說著,抬起手,長袖滑落,露出她手中的東西。

一隻香盒。

“九和香。”

“再者,這宮裏真正看的、聽的最多的,卻不是我們,而是那些來往各宮各所的宮人。”她說著,想起了沛兒滿是水泡、繭子以及傷口的雙手,真不知這段時間她在掖庭宮過著怎樣的日子,心下一陣心疼。“貴太妃的宮裏經常半夜有黑影出沒,僅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僅憑這些麼?”

“自然是不能。所以,我差人走了一趟雍州,去了段家。”段家,段芊翩的父親,雍州總兵段鵬的家。“除了一個年邁、修養在別處的老管家,全家上下無論老少,無一幸免。你是算準了毓後已十多年不曾見過這個遠地的侄女兒,所以才會想出這麼一招,是嗎?讓你的人假扮成段芊翩前來投奔身為皇後娘娘的姑姑,一來可以更好的監視毓後,二來也讓她有了可以光明正大留在京城的理由,三來,有皇後娘娘和洵王的保護,就不會有任何人敢傷她分毫,如此便可保證她的安全。即便毓後已無能力保護她,如今還有澤王……”

此番也可算是用心良苦,她心知呂婕對九涯的重視。畢竟,九涯稱她一聲姑姑,畢竟,她是羯族僅存的正統王室血脈。

“巧合固然存在,然而這麼多巧合連在一起,您認為,我還應該把它當成一個巧合麼?”

“自然不能。”呂婕答得坦然。

衣凰不是魯莽之人,她若說是,那就一定是。就算是聽起來、看起來再滑稽、再天方夜譚之事,她也有能說服你的證據和理由。

所以一開始當她察覺清王並未餘毒複發、發現自己上當、而後聽到衣凰的聲音時,她便不再辯駁。她不想做徒勞無功之事。

“所以,什麼皇上戀上南詔公主、封為蓮妃,什麼蓮妃害了你的孩子,自己反倒懷了龍嗣,什麼毓後害了你的孩子,卻於獄中被人救走……這些都是假的,你的孩子根本不是蓮妃害的……”她微微蹙眉,“起初我還在奇怪,我的藥既能嫁禍於毓後,又能害了你腹中孩兒,為何第二天宮中傳出的消息是有驚無險,孩子保住了。如此看來,你的孩子其實那天晚上就已經沒了,你這麼做,隻不過是為了要引得下毒之人自己慌亂,露出馬腳。”

“露不露出馬腳又如何?”這一句語氣之中有深濃的悵然,眾人皆聽得出她心底的痛苦。“隻是,可惜了你安排在各宮各處的人。”

她人不在宮中,卻能想象得到此時此刻宮中各處必是不得安寧。

四府十二衛中凡是能調得動的人手已經齊齊出動,宮中布下天羅地網,今夜,有動靜的不僅僅是清王府,鳳寰宮、興華宮、雪陽宮、宓秀宮、華音殿……所有可能藏了呂婕的人的地方都不會安靜。

“可是我羯族不會滅。”呂婕突然笑開,緩緩回身看向蘇夜澤,神情淡然鎮定,“你們不會殺她,絕不會。”

“我會殺你!”被她這一激將,蘇夜澤頓然怒火中燒,方才未曾退去的怒意再度卷土重來,幾乎就要淹沒他的理智。

呂婕卻隻是笑,“你殺不了我。”

蘇夜澤確實殺不了她,就連衣凰也未必能殺得了她,何況是他?

見她抬手點向蘇夜澤的胸前大穴,蘇瀠汐一聲驚呼,片刻不多想,揮劍而上。卻不想呂婕卻突然回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蘇瀠汐頓然手上無力,身體失去重心。再回神時,手中長劍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她則受製於呂婕。

“放我走,或者,殺了我們兩個。”

看著她唇角的得意笑容,眾人都覺恨得牙癢癢,衣凰與蘇夜涵相視一眼,麵色凝重。

屋內頓然陷入一片沉默,許久,突然隻聽得裏屋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然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姑姑,不要……”

循聲望去,隻見九涯正扶門艱難地站著,黑色夜行衣依舊在身,隻是那遮麵的麵紗已近摘去——赫然是澤王妃段芊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