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這驟然陰冷的天氣,園中的鬆枝花枝上也結了細小的冰珠,像是快要下雪了吧。
守在門外的小太監見衣凰神色沉冷,不敢出聲打擾,眼看著她無聲地站了片刻,而後抬腳快步離去了。
果如她所料,天色剛剛有些變暗時,就有鵝毛般大小的雪花緩緩落下,不出一刻鍾時間,勢頭就完全變大,紛紛灑灑。隻是今晚難得沒有大風,隻偶爾有些輕風拂過,所以顯得出奇的安靜。
靜靜地在門外的長廊上坐了快兩個時辰,衣凰一直沒有出聲,更沒有挪動一下,眼看著天色從明亮漸漸變暗,而後宮燈一盞盞亮起。錦華店伺候的宮人見了,心有疑惑,卻不敢上前打擾,隻是遠遠地注視著她。
驀地,身後一道清泠的聲音響起:“你們在看什麼?”
兩名宮人嚇得一愣,回身一見來人,連忙跪下行禮道:“奴婢參見十五公主……”
蘇瀠汐不耐煩地連連揮手道:“你們不進去伺候郡主,站在這外麵做什麼?郡主人不在麼?”
“在……”兩人相視一眼,吞吞吐吐道:“隻是……隻是郡主已經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快一下午了,奴婢們不敢打擾。”
聞言,蘇瀠汐眸中驟然閃過一道銳光,沉聲道:“你們下去吧,殿門外候著,若有人來,先行通報。”
“是……”
直到兩名宮人戰戰兢兢退了出去,蘇瀠汐方才大步走進院內,借著燈光可見衣凰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雋眉微蹙,神色深沉,便上前問道:“什麼事讓你這麼愁悶?”
衣凰眼睛抬也不抬一下,輕輕太息一聲,目光落在一株寒梅上,“我隻是在想,是不是到了表明我身份的時候。”
蘇瀠汐驀地一愣,怔怔地看了她兩眼,而後又四下裏瞥了瞥,在她身旁落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怎會突然想起這事?”
衣凰搖頭道:“不突然,自從六公主死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而今,該是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蘇瀠汐沉聲問道:“為何?”
衣凰猶豫了一下,定定地看著蘇瀠汐,不答反問:“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被選為紫座座主時,曾經立下的誓言?”
蘇瀠汐點點頭,鄭重道:“為座主者,必棄自我,無我無親。”
衣凰也點了點頭,道:“皇上的病情久治不愈,怕是原因不單單在於我的藥方,而是在於他自己。照此情況發展下去,皇上能否見到明年今朝,還未可知。”她說著看了蘇瀠汐一眼,果見她大吃一驚,臉上閃過一道慌張,她繼續道:“所以我不能再拖遝下去,這是我的任務與職責。再者,今日我給他送藥時,他已經在暗示我銀甲令牌一事,想必他心中早有思量,卻沒有說破而已。我若是在這般隱瞞下去,會給很多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反正早說晚說都是要說,我隻不過是想等到可用這身份來做些事情的時候,再道破身份,而眼下就正是需要用到這個身份的時候。”
靜靜聽衣凰說完,蘇瀠汐秀眉微凝,半晌她問道:“這麼說,銀甲令牌當真在你手中?而你,也早已想好要將令牌交與何人?”
衣凰毫不避諱,點點頭,“沒錯。”
蘇瀠汐不由長舒一口氣,明了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記住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什麼?”
衣凰不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卻見蘇瀠汐突然咧嘴一笑,道:“不僅僅你是我的衣主,更是因為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種自私自利、追求一己之私之人,所以你的選擇必有道理也必是對的。”
說罷,她站起身走到院中,抬頭看著空中飄下的雪花,滿臉喜色,又恢複了她作為十五公主時的嬌氣與歡樂,對衣凰嘻嘻一笑道:“好久沒有在雪中練劍了,弗如你就陪我練會兒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