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子時,三更天,大雨驟然傾盆而下,來勢洶洶。
兩天前宛城傳來消息,瘟疫之勢已被遏製住,城中染病之人也幾乎全都醫治妥當,尚未痊愈但狀況已有所好轉的一部分已經移至城南一處大院裏,繼續服藥調養,宿營城外臨時搭起的木屋多時,城中百姓終於得以重新回到城內,回到自己家中。隻等著城內最後一個人病情痊愈,閔吉一眾人便可返回京都。
隻是城中因為焚燒屍體,多處房屋被毀,院落成荒,眼下恢複宛城百姓生計乃是頭等大事。
接到傳報,睿晟帝當即命蘇夜洵與蘇夜澤帶著國庫撥出的銀兩趕往宛城。
蘇夜澤剛剛從宛城趕回來,連屁股還沒捂熱,睿晟帝便又讓他再回宛城去,他自是十二分的不願意。更何況眼下蘇夜渙之事未明,是罰是放還未可知,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怎奈皇命難違,走與不走由不得他,誰讓他之前請求與衣凰一道前往宛城救治瘟疫之時,把話說得那麼義氣凜然?
道是百姓有難,身為一朝王爺,他決不可坐視不理。
又道是如今幾位兄長皆是要麼領兵出戰,要麼領辦大事,獨他已二十出頭之齡,卻是一事無成,心中甚是不甘。
想來這幾年他確實成長了不少,自小讀著與哥哥們同樣的詩書,學著同樣的武藝,單論他一人,雖是囂張跋扈了些,頑劣了些,但辦事能力確實不差。隻怪這些年幾位兄長的光芒將他掩蓋住了,他未能將他的本領施展出來,如今他也不小了,也該分一些事情讓他去做,曆練他獨當一麵了。
也正因此,當初睿晟帝才會說服華貴妃,同意讓他前去宛城。
如今宛城重建,朝廷派遣王爺前往探視,他自然便成了不二人選。
更何況,如今這種時候睿晟帝本就不想將他留在京中,他與他的十五妹蘇瀠汐一樣,都不是省油的燈,留他們在京中,指不定要因為蘇夜渙的事情,鬧出什麼亂子來。
這一次華貴妃倒是十分支持他去,不僅如此,就連蘇瀠汐也扮了男裝隨著他與蘇夜洵一道去了。
蘇瀠汐道:“我才不想跟著你們東奔西跑,可是母妃說了,我若不隨你去宛城,她就派人將我禁在棠梨宮不讓我出門半步。若真是如此,還不得憋死我啊?”
蘇夜澤拿她也是沒轍,隻得讓她跟著。
他們剛離開京都不久,冉嶸和祈卯鹿河那邊便接著又傳來消息,道是南郡一帶趁機起兵對抗張茂通眾人,有不少人已經被後麵幾位主將當做替死鬼,成了張茂通的刀下亡魂,眼下尚有三人實力均衡,分三麵與張茂通抗衡,便是中幽王蘇啟烈、遙的洛城總兵朱晗以及南輔王李未天。
半月前,四方因對戰許久,加之張茂通領兵閉不出戶,幾人接連對峙好幾日不曾有絲毫動靜。可是沒過幾日張茂通軍中突然傳出流言,說是朝廷似乎已經暗中授意蘇啟烈三人,取下張茂通首級者,一旦將人押送進京便可加官進爵;從旁協助之人,全部論功行賞;即便原本就是張茂通軍中之人,隻要懂得棄暗投明,幫助拿下叛賊張茂通,一樣可以免其罪過,賞罰分明。
一時間張茂通軍中騷亂不止。
雖然張茂通一眾人明知這是有人在使用離間計,可是他們心裏也很清楚,若是真到那一步,若真的有人突然反叛,協助朝廷擒得張茂通,按照天朝君主一貫作風,當真會免了那人罪責也不一定。
原本身為天朝之人,大家本就不願叛變,隨後又被蘇啟烈等人三麵圍攻,後有天朝將士阻截,軍中已有不少將士有了動搖之心,加上如今這麼一鬧,軍心更加散亂,一部分逃出軍隊,朝著帝都茲洛城方向而去。張茂通到底不是尋常魯莽之輩,當即命人隨後追截逃亡將士,那追截路線竟是一路由南向北往著帝都進發。想來他已經有了打算,即便不能闖過鹿河那一關,不能攻下天朝,也斷不會讓朝廷輕輕鬆鬆收戰。
隻要過了鹿河,就不屬於南郡之地,到時候他們能毀即毀,能殺則殺,大有玉石俱焚之心。
由是因此,蘇啟烈三人追得就更緊,誰都想抓住張茂通,好在睿晟帝麵前邀一番功。所以三人軍隊便從三個方向,隨後直追著張茂通往帝都而來。看這來勢洶洶,隻怕到時候即便抓住了張茂通,這勢頭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收得住。
果不其然,聽冉嶸傳報,三人在鹿河西上遊追上被天朝軍隊攔住的張茂通等人,冉嶸、祈卯在鹿河以北,蘇啟烈、朱晗以及李未天在鹿河以南,張茂通便被卡在中間的岸邊上,已是進退無路。
然而,眾人僵持了三日,也未能商量出合適的行軍方式。誰都不願打頭陣,唯恐自己出擊後被人背後襲擊,可是若要他們就這麼讓出張茂通,他們亦是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