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共來了六七人,全都是冉府的下人,遍尋不見冉芸,又久等不歸,便出來找她。
送走了冉芸,蘇夜渙與墨香雪並沒有即刻上馬趕回的意思,而是各自牽著各自的馬,慢慢走步前行。
沉默片刻,墨香雪開口道:“細細一想,我到帝都已經有四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那天是元宵夜,還是冬天,這眨眼間便已是夏日了。”輕歎一聲,蘇夜渙心中似乎壓了一些悵然,看著墨香雪的眼眸有些迷茫,“可是,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到現在卻沒有絲毫進展,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連連搖了搖頭,墨香雪嘴角浮現一絲淡雅微笑,柔聲道:“怎會?你能將我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已經很開心。”她說著看了蘇夜渙一眼,見他麵露異色,便又道:“浮華亂世,穹穹此生,能得一人之心,已是三生之幸。香雪乃是命薄之人,卻能承蒙王爺這般關心,一心相待,香雪不敢有所他求,隻願王爺能一生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那香雪之願足以。為我族洗清冤屈固然重要,可我知道你心中有苦有痛,我又怎能責怪於你?如今大殿下與六公主之事尚未查明,十公主又接連出事,香雪怎能隻念一己之私,不顧王爺心中苦楚?”
她語氣清淡,無波無瀾,微微抬首直視著前方,目光略有渙散,繼而一再變得堅定。
若說之前她心中還有些憂慮與擔心,那住進渙王府的這一個多月裏,蘇夜渙的一言一行已然足以將這些全都消除。
也許他曾誤聽謠言,領兵滅了她一族,也許他曾將他擄入自己軍中,霸道地軟禁著她,也許如果沒有他,她的人生會平穩無奇、順風順水地一路發展下去,她會與青梅竹馬的江祿成婚生子,平淡地生活下去,可是那樣即使她看似幸福,卻不會真正快樂。她不敢去想象,跟一個欺騙自己的人生活一輩子,會是一種怎樣的折磨。江祿之野心非她所能控製,即便此時他不反,來日也不會安生度日,等到那一日,等到她已與江祿成婚之後,天朝的軍隊不僅會毫不留情地滅了哈拉族,屆時即便哈拉族受了蒙蔽之冤,也休想要洗清。
凡事不能隻看到它醜陋絕望的一麵,也許她該感謝上天,是蘇夜渙給她造了一場噩夢,可也是他將她從這場噩夢裏帶出來。
“香雪……”聽此一番話,蘇夜渙的心裏沒由來的一陣酸楚,那顆冰冷堅韌了多年的心,突然一片溫熱,似要融化。
自他五歲那年母妃病逝,再到後來大哥連連遭人暗算陷害,他便知曉在這朝中若沒有一番勢力實難生存。蘇夜澄乃是一朝儲君,犯險之事自是輪不到他來做,所以他這個做弟弟的自該替上。所以他自幼在宮中與蘇夜澤練得了一身拿手的逃脫功夫,這期間他一刻不忘習武與研習兵法之道,隻盼著有一日能成為一名大將,領兵固守一方,也好給蘇夜澄囤積一些兵力。蘇夜洛封王為將之後,他便更加努力,待自己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他成為蘇夜洛之後的有一名將帥。
彼時身為毓妃的毓皇後勢頭正盛,他不欲鋒芒畢露,便一邊領兵打些小仗,權當練兵,一邊悄悄嚴謹訓練部下。直到崇仁二十年,蘇夜洛受人陷害戰亡,他的銀甲軍終於以援軍之勢前往南海,一舉拿下叛賊,剿滅南海境內賊寇,大勝而歸。自此,銀甲軍便在天朝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些年來他一心撲在行軍作戰上,無暇思及兒女私情,其間睿晟帝曾多次想要給他賜婚,卻悉數被他一一回絕。除了母妃與六姐,這世間的女子於他而言,並無異樣。
然而,從他在西疆那個晚間第一次見到這雙倔強的眸子,那顆冰封的心就開始有些動搖,然後又神差鬼使地將她帶進自己的軍中,以控製敵方公主為由將她軟禁在身側,卻是直到她巧用計謀、騎馬上陣、中箭落地的那一刻,他才霍然感覺自己的心痛得、擔憂得、愧疚得就要停止跳動。
墨香雪隨他停下腳步,朝他笑了笑,道:“我不急,我可以等,等到皇上查明真相,還我哈拉族清白的那一天,不管多久都會等。”
蘇夜渙低下頭,看見墨香雪那淡雅的眉輕輕挑起,看似溫和,實則倔強,讓他心底狠狠一動,已然說不出話來。
對視良久,他輕歎一聲,神情寵溺地攬過墨香雪,將她緊緊湧入懷裏。
“放心吧,快了……很快我就能向父皇奏明,替你的族人洗清冤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