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不敢耽擱,隻猶豫了片刻又轉身進了承香殿。
千亦不明衣凰所言何意,見衣凰無疑怪罪於她,便找了理由進入殿內,臨走時,還不忘回身看了衣凰一眼,眼神很是不安。
這個女子,那種清和明朗、似能洞察一切的眼神,讓她忍不住會慌神。
沒多會兒,宮人來報,傳清塵郡主。
待衣凰進入承香殿,卻見毓貴妃早已屏退了左右,甚至連千亦都不在,衣凰不禁一笑,知道毓貴妃已然明白了她話中之意。
毓貴妃正斜靠在軟榻的一邊,捧著一壺茶水不緊不慢地品著,從衣凰進屋到現在,她始終沒有正眼看衣凰一眼,隻是兀自喝了半盞茶,方才緩緩道:“說吧,你想怎麼樣?或者說,你想從本宮這裏得到什麼?”
衣凰搖頭,“娘娘誤會了,衣凰什麼都不想得到,也不想怎麼樣,衣凰隻想還太子一個清白,保太子平安,隻想我天朝安穩太平。”
“哼——”聞言,毓貴妃竟是忍不住冷笑出聲,滿臉譏諷之色,“安穩太平?若是此事你不插手,那才是真正的安穩太平!”
“娘娘此言頗有疏忽,今日娘娘能這般對太子,又怎保他日其他王爺不會此般對洵王殿下……”
“啪——”毓貴妃手一鬆,手中的茶盞落在地上,應聲而碎,而毓貴妃的神色便如那茶盞,怒氣早已在臉上飄蕩開來,她恨恨地瞪著衣凰,恨不得將那杯盞砸在衣凰身上,隻是,片刻之後,這些情緒與神情又全數退去。
雖然,這個丫頭膽大包天,雖然她出言狂妄,句句都能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可是毓貴妃心裏清楚,睿晟帝偏心於她,所以斷不會因此而降罪於她。
“哼哼——”毓貴妃冷笑,“慕衣凰,你好大的膽子,這番話若是讓皇上聽到了,隻怕就是太後都保不了你慕家上下。”
衣凰麵不改色,淡然道:“所以,衣凰沒有說與皇上聽。”
毓貴妃用手帕一邊擦著自己手上的茶水一邊問道:“你倒是說說,本宮這病由是在何處,又該如何解?”
衣凰取出腰間的銀票遞上前道:“娘娘的病由便是在這銀票上……”
毓貴妃並未伸手接來,卻已經沉了臉色。若是平時她看到這麼一張銀票,聞到這種香味兒,斷不會這般在意,可是今天衣凰特意取來,她才豁然想起這銀票上的香味兒正是睿晟帝賜下的荼蕪香。
那段時間她燃這香,覺得有些煩悶,便把香賜給了身邊最貼身的宮人千亦,如今看來,必是千亦有什麼證據落在衣凰手中。
雖然這些早已在她預料之中,雖然她早已作了防備,靈芸鬼魂歸來一事方一傳開,她便將香茹帶回儀秋宮,可她還是遲了一步。
許久過後,她沉聲問衣凰,“你有什麼要求?”
衣凰聽出她的讓步,稍微斂了斂神色,低聲道:“衣凰希望娘娘三年之內莫要再動太子。”
雖是早已明白她左右不過是想為太子洗冤,可毓貴妃此時卻是想不明白衣凰這般盡心盡力為太子的原因,凝眉想了想,她冷笑道:“郡主這般為太子著想,莫不是看上了太子妃的位子?”
聞言,衣凰不由輕輕一笑,“娘娘高抬衣凰了,衣凰哪有那個命?今日衣凰一切所作所為不僅是為了太子,更是為了皇上,為了娘娘。娘娘想想看,如若此次太子之事是由娘娘協助查清,皇上會怎麼看待娘娘?”
毓貴妃不禁問她:“怎麼想?”
“自然是兩個極端。”衣凰不慌不忙緩緩說道,“皇上認為娘娘這麼做,隻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今後一旦太子再出事,皇上勢必會想到娘娘這裏來。可是,如果娘娘三年不動太子,時間一久,皇上自然能識得娘娘真心。”
毓貴妃不再出聲,一隻胳膊支撐在耳後靠在桌岸上,似是再閉目沉思。
衣凰所言不無道理,且句句正中她下懷。
從樓妃病逝,到冰賢妃葬身火海,至今已有二十年。這二十年來睿晟帝未曾立過一位皇後,如今後位空懸已久,而縱觀整個後宮,就隻有她一位貴妃娘娘,自然也是合適皇後的不二人選。
太子蘇夜澄的母妃樓妃已然不在,如果皇上能立她為後,即便日後皇上駕崩,太子即位,以太子的仁孝之心,她也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後。
思及至此,她終於微微睜開眼睛看了衣凰一眼,眼底帶著一抹狠絕,沉聲道:“既然本宮的病由是在這張銀票上,那便毀去這張銀票吧。唉——原以為本宮已經將這些銀票處理得幹幹淨淨了,真沒想到竟還留了一張在你這裏……”
她話沒說完,然衣凰卻早已明白她話中之意。
處理幹淨?如此說來,隻怕那個替她將靈芸鬼魂一事鬧大的香茹,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雖然衣凰心裏早已明了她絕不會為了袒護一個宮人而連累自己,卻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果斷,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