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眼見衣凰就要轉身離開,樓陌均不由得喊住了她,對上衣凰詢問的眼神,他遲疑了片刻,太息一聲道:“敢問郡主,太子的事有何進展?”
衣凰知道,樓陌均回宮之後,睿晟帝一直不允許他插手太子的事,而他素來與幾位王爺沒有什麼交情,也不好打聽,想來也憋得很痛苦吧。她淡笑道:“你放心,已經有了一絲眉目。我現在擔心的是,太子會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那名宮人……”
“不可能!”衣凰話未說完,就突然被樓陌均很果斷地打斷了。瞧他臉色堅決,神色那般肯定,衣凰心底忍不住劃過一絲疑惑,淡淡說道:“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太子年輕氣盛,宮中又隻有太子妃一名妻室,若是真的臨幸了哪位宮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樓陌均朝衣凰淒淒笑了笑,低聲道:“郡主,陌均心知你對太子並無惡意,一心想要替太子平冤,陌均心中感激不已,隻是,請郡主相信,太子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衣凰沉了臉色,冷聲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聞言,樓陌均低下頭去,癡笑良久。
衣凰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樓陌均,他的全身似乎都被一層悲涼和憂傷包圍,讓人近不得身,他笑得越是這般怪異,衣凰心中的疑惑就越深,她隱約感覺到,又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向她靠近。
許久,樓陌均的笑聲終於停下,環顧四周,周圍並無旁人,他這才沉沉一歎,走近衣凰,輕輕開口吐出一句話,讓衣凰瞬間就渾身僵直,神情凝滯,滿眼驚訝之色無法掩藏。
樓陌均見了,輕哼一聲,看了看宓秀宮道:“那裏是宓秀宮,是六公主的住所,公主似乎身體略有不適,可否勞煩郡主前往看一看?”
衣凰深深吸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好。”
看著樓陌均漸漸遠去的背影,她的心裏像是壓了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樓陌均對太子絕對的忠誠之心,也明白了為何太子一出事,樓陌均的態度就如此決然,堅決否認此事。
他那清瘦的肩上承擔了很多,很多旁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的眼底,才會有旁人永遠看不懂的悲傷。
抬眼看去,宓秀宮靜謐地立於眼前。
這裏她從未來過,可這裏她早已聽過不下百遍,這裏住著的是當朝六公主,蘇夜涵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蘇瀠泠。
然而,全都城裏的人都知道,當今的瀠泠公主是個不祥之人。
她明明是睿晟帝的大女兒,明明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明明是秀氣與豪氣兼備的奇女子,明明是眾多王親貴胄心心向往的最佳妻子人選,然,卻是直到十九歲那年,才與睿晟帝的二女兒、三王爺蘇夜清一母同胞的妹妹、當朝十公主蘇瀠淽一起出嫁。
更為讓人詫異的是,十公主蘇瀠淽所嫁之人為天朝最年輕的中書令紹元柏,官居三品,而六公主蘇瀠泠的駙馬則是剛剛晉封為忠武將軍的李越風,官居四品。
李家一門武將,世代忠良,祖輩為天朝立下不少功勞,李越風的父親更是在當年睿晟帝前往援救樓族之時,曾救睿晟帝於危難之中。然,如此一門忠烈,卻是落得英魂早逝、人丁凋零。李家四代單傳,李越風的爺爺和父親皆在四十不到之齡戰死沙場。其父戰死之時,蘇瀠泠與李越風的婚事剛剛賜下,誰也沒料到竟會遇上此等喪事,因此二人婚事隻得推後,待李越風守孝三年再行論及此事。
三年後,兩位公主同時舉行婚禮,彼時李越風尚無功績,身為二品輔國大將軍的父親又不在了,睿晟帝不忍蘇瀠泠被人笑話嫁了個無為之輩,便晉封李越風為忠武將軍,承襲父業,接手李家軍。
李越風為人忠厚善良,待蘇瀠泠甚好,嗬護備至,真心愛護,即便當時有口風傳是蘇瀠泠命中帶克,才會剛剛與其定下婚事就克死了其父,他也置之不理,視為妄言。隻是,人們更沒有料到的是,李越風仍然沒能逃得過李家男子不過四十之命,甚至比其任何一位長輩死得都更早,更慘。
婚後第三年,西方葛邏祿起兵作亂,睿晟帝任命李越風為四軍將軍之右將軍隨軍出征,意在希望通過此次征戰,為其提升官爵尋一個好的說辭。卻不想,李越風這一去卻再也沒能回來,在戰場上他為了減少軍隊傷亡,竟在自己身上綁了炸藥,衝進了敵軍的陣營,最後是屍骨無存。
自此,蘇瀠泠成為了全茲洛城人言論的對象。眾人皆言,其乃不祥之人,命中帶克,是以才會在克死自己的母妃冰賢妃之後,又克得李越風父親戰死,最終連自己的親夫也克死在戰場上,甚至都沒能為李家留下一條血脈。
睿晟帝心疼自己的女兒,不忍她在外聽這些流言蜚語,觸動傷心之處,便命人將其接回宮中安置,然那時蘇瀠泠早已悲痛欲絕,心如死灰,不願再與外界多有接觸,便主動要求搬到地處偏僻的宓秀宮,並立誓從此不踏出宓秀宮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