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蘇夜澄停了下來,神情略顯疲憊之意。
當日睿晟帝的眼神,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失望,怨恨,憤怒,悲傷……所有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再被打亂攪合成一團,讓他頓然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睿晟帝憤憤然地甩袖離去,他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情,然,為時已晚。
身為皇家的子孫,他比誰都更明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道理。宮裏便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尤其是作為一國儲君的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一直以來,他更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唯恐行差踏錯。
卻不想,盡管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努力做得很好,卻還是有各種各樣的微小行為難免貽人口實,隻因為他是太子,他的言行舉止容不得一絲瑕疵。
可是,人無完人,又該如何要求他做到此般?
夜半時刻,整個茲洛城都已沉沉陷入了靜謐之中,所有人都正在睡夢中。
宮裏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安靜的夜晚了,自從太子事發,到幾位王爺陸續回朝其間,時時有人連夜進宮向皇上進諫,稍有不慎,惹得皇上不悅,紫宸殿內便會傳出聖怒的嗬斥聲,以及摔碎東西的聲音。
是以當值的那些小太監們,每晚都是膽戰心驚地度日,每天晚上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著什麼時候皇上心情不好了,便盡量不去打擾他,免得被牽連,真是一個盹兒都不敢打。
現在好了,所有王爺都已回朝,太子的事似乎有了轉機,皇上的脾氣也不似前些日子那麼暴躁了,再加上團圓節將至,宮裏喜慶之味濃厚,人人都鬆了一口氣。
然——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就在這樣靜謐安詳的深夜裏,劃出一道口子,撕破了沉靜的夜,傳遍各宮各院。
第二天一早,東宮外麵擠滿了人,各宮的宮人丫頭,各處的太監們和嬤嬤,甚至連一些後 宮裏的妃嬪都來了,紛紛圍在一邊,對著人群中的某樣東西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隻聽有人說道:“她說她瞧見了靈芸的鬼魂,莫不是靈芸死不瞑目,回來索債來了?”
“唉呦——”身旁的人全都打了個冷顫,推了那人一把道:“你瞎胡說些什麼?靈芸都已經死了這麼久了,怎麼可能會突然回來?”
“心有不甘唄。”那人繼續說道,“你們是沒看到靈芸死時的模樣,真是慘不忍睹,據說是被用白綾活活勒死的。不是說這樣的冤魂戾氣很重嗎?萬一她真的死不瞑目,想要回來報仇什麼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瞎說!報仇?她找誰報仇去?”
“……”
突然隻聽一名宮人朗聲傳報道:“貴妃娘娘駕到——”
眾人問聲,紛紛退讓至路兩旁,跪下拜道:“參見貴妃娘娘。”
前來的幾名年輕的妃嬪全都大吃一驚,見避無可避,便硬著頭皮走上前俯身行禮道:“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嗯。”鳳攆上,那位高貴傲然的女人輕輕應了一聲,由身旁的宮人攙著走下鳳攆,對著眾人抬手道:“都免禮吧。”
說罷抬腳,款步走到先前眾人圍觀的地方看了看,原來人們圍觀的是一個蓬頭垢麵、衣衫不整、神情惶然的宮人。見到有人走過來,她連連向後挪去,眼神恐懼不已,口中念念叨叨著什麼,聽得不太清楚,隻依稀聽到她反複重複的幾句——
“不要抓我!”
“我幫你報仇,幫你報仇……”
毓貴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身旁的宮人:“她是什麼人?怎麼這副模樣?”
立刻有人上去跪拜道:“啟稟貴妃娘娘,她是東宮的宮人,名叫香茹,曾經和靈芸是一起服侍太子的宮女。”
“哦?”毓貴妃隨口應道,“那個靈芸又是誰?”
“她……她是……”答話之人立刻啞舌了,低著頭猶猶豫豫了很久都沒有回答。
毓貴妃冷笑一聲道:“說,本宮恕你無罪。”
“謝貴妃娘娘!靈芸就是那個被勒死在太子寢宮中的宮女。”
毓貴妃微微一愣,再看周圍眾人的神情,似乎都很懼怕的模樣,尤其在提到靈芸時,個個神色驚慌,“那,這個香茹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般模樣?”
“啟稟貴妃娘娘,這個香茹該是瘋了。昨天夜裏她連連尖叫,剛開始的時候頭腦還有些清醒,說她看見了靈芸的冤魂回來要索債,可到了早上神智便開始有些不清了,隻是念念叨叨說,靈芸回來了,靈芸讓她替她……替她報仇……”
“放肆!”毓貴妃頓然大怒,一揮衣袖怒聲斥道,“我天朝聖宮得先祖神靈庇佑,何來鬼神?”
她這一怒,原本站起的眾人又全都跪了下去,就連剛才還站在那裏的幾位妃嬪也跟著跪下了,看毓貴妃的模樣,是真的發怒了,他們又怎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