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洵歎息一聲說道:“所以,你要明白,太子出事,我與你一樣著急,一樣想要為太子辯白、平冤。至於——”
他話音一頓,將接下來要說的話留於口中,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太極宮,目光沉斂之中帶著一絲清寒之意。
至於,是否真的有人想要為了他而去傷害太子,他不知道,也不願知道,但卻不畏懼知道。
他從小生活在這個看似富麗堂皇、明亮耀眼的皇宮之中,聽到也親眼見到過太多至親相殘的事情,正因如此,他才漸漸養成了這番冷漠的性格,與自己無關的事定然不會插手去管。
蘇夜渙與他並肩站立,一個沉冷,一個霸氣,即使相貌並不是完全相似,但那一雙同樣泛著墨綠色幽深的光芒的眼睛卻是無論何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失的證明:他們同時蘇氏後人,是蘇氏天朝的皇子,他們的身體裏留著一份相同的血。
沉默良久,蘇夜渙輕歎一聲,氣歉然道:“對不起,四哥。”
蘇夜洵並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靜默不語。
彼此靜靜站了許久,看著夕陽一點一點落下太極宮的宮簷圍牆,隻留一道殘紅隱於晚霞間,霞光悠悠,映紅了二人的臉。
“四嫂最近可好?”話音一轉,蘇夜渙與蘇夜洵聊起了家常。
提到“四嫂”,蘇夜洵微微一笑,說道:“精神還不錯,就是常常喊著沒有胃口。”
蘇夜渙一聽不禁笑開,“有身孕的女人總是這裏那裏有點不舒服的,四嫂又是頭一次懷孕,四哥該留在府中多陪陪她,不用每日往宮中跑。”
蘇夜洵卻淡淡一笑,挑眉道:“女人可不能太寵著她了,關心過度,隻會讓她們找不著自己的位置在哪裏。”
蘇夜渙撇撇嘴,直直搖頭,說道:“四哥總是這樣,對自己的夫人也不見得多貼心,可是這女人本來就是要男人寵著的,你不寵著她們,哄著她們,難不成還要讓她們反過來哄著你不成?”
“是嗎?”蘇夜洵清冷一笑,眼前驟然閃過一雙清麗淨澈的眼眸,那雙眼中盡是倔強與犀利之色,毫不畏懼與閃躲,他忍不住彎起嘴角,兀自笑開,“並不見得所有的女人都要寵著度日,可是,這樣的女人你又會特別想寵她了。哈哈……”
聽他一人獨自笑得開心,蘇夜渙卻是滿臉疑惑,不明白他話中之意,不過見他終於心情轉好,也就不在乎其他了,跟著笑道:“那我就祝四哥早日找到此等女子。”
茲洛城外三十裏處,大軍停步,原地紮營。
自從與銀甲軍回合之後,明裏暗裏的追殺已然漸漸變少,大軍一路走來還算順暢。隻是在衣凰看來,這一路不免乏味了許多,不管怎麼說,這是行軍,自然不能與她以往外出尋遊相提並論。
軍隊行至城外三十裏處,暮色四合,天色暗淡下去,蘇夜涵與冉嶸當即決定,大軍先行停下修頓,明日一早再行進城。
臨近帝都,所有將士都不自覺地收起了平日裏的嬉笑,變得嚴肅起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沙場男兒氣概,就連一向不拘小節的董未和鞏申也都正色謹然,見到衣凰時禮數點滴不落。
這個都城給人的感覺就是那般肅然嚴謹的,容不得半絲懈怠與不慎,更何況他們是銀甲軍,是天朝戰無不勝的銀甲軍。
看著甫一停下,就開始忙著收理行裝的將士們,衣凰不禁淡淡笑開,身後蘇夜澤走來,見她一個人看著那麼多的將士發呆,不由得好奇問道:“你傻愣著看他們做什麼?”
衣凰回頭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在看我們天朝最驍勇善戰、最威風八麵的銀甲軍,究竟是一支怎樣的軍隊,為何隻一萬人,便讓沿途的宵小鼠輩們全都望風而逃了?”
蘇夜澤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想來你也知道,銀甲軍是九哥一手建立、訓練出來的軍隊。自從九哥十六歲帶兵,至今已有八年,銀甲軍對九哥的忠誠自然是無人能及的,這一次既然名義上是九哥出事,銀甲軍的每一個人自然都會拚死保護,又有誰還會活得不耐煩,自己送上門來?再說,九哥前些時日已經回到都城,如果這一次真的有人想對九哥下手,這個時候也該早就知道軍中之人是七哥,既是如此,他們又何苦還要再蹚這趟渾水?”
“你倒是想得周全。”衣凰斜著眼睛看了看他,有些許的愕然。
平日裏看著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十三王爺,原來並非什麼都不懂的,隻是在幾位哥哥麵前他習慣收起自己的睿智,隻管放任自己不羈的脾性,到了關鍵時刻卻能收放有度。
蘇夜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問道:“我能把這當成是誇我嗎?”
衣凰不瞞地撇撇嘴,“本來就是誇你,什麼叫‘當成’啊?”
“是是……清塵郡主難得誇人,小王我受寵若驚了。”蘇夜澤酸不溜秋的一句話惹得衣凰笑出聲來,笑了幾聲複又擰了眉頭,“你們不在帝都的這些時日,不知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明日回去,你可已經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