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媃笑了笑,除了方靖一家和晴兒,其餘人她從不放在心上。方靖如今沒事,她也安心了。至於他丟了官職的事,放在別人眼裏可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可在方媃眼裏,卻覺得反而是好事。
隻可惜自進了宮,隻能通通消息,卻再不曾見過麵。打入冷宮後更是斷了消息,如今要走了,隻能在心裏祝他和嫂子一生平安。
馬車行了一會兒便停下,方媃知道,事先定好晴兒在此處下車,自有人把她送到方府,方府自然已經得了囑咐。此行極為保密,不敢公然在方府門口停車,怕招人側目,引來議論。
晴兒這些天早把該流的眼淚流幹了,如今反而十分平靜,唯一令她安慰的是,小姐是去投奔惜她愛她的表少爺,相信表少爺一定會對她好,所以有再多擔心也隻能化成一聲“保重。”
“小姐,我們還能再相見嗎?”晴兒抱著方媃道。
方媃像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下輕拍著晴兒的背,道:“不論是否能再相見,我們都要保重自己,好好過日子,要長命百歲。”
她願晴兒能長命百歲,活到滿頭白發,子孫滿堂。
晴兒重重點頭:“小姐,婢子會日日為您和表少爺祈求佛祖保佑,保佑你們逢凶化吉,百頭到老。”
兩人再依依不舍,也終要分別,外麵已經有咳嗽聲,護送的人催著晴兒下車。方媃交給晴兒一封給方靖的信,才看著她下車。
晴兒下車,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方媃,她想叫一聲“小姐”,嗓子卻像有東西被堵住一般,什麼也說不出。
晴兒被護送的人拉著離開,她沒看到方媃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麵。
從方媃穿來至今,不離不棄一直守著她的就是晴兒,晴兒對於她,早已經是親人。不論遇到什麼事,晴兒在她身邊,兩人相互依靠著,總能渡過困苦。
如今不得已讓晴兒離開自己,想到竟再無相見之時,方媃忍了好些天的眼淚終於奔湧而出。一種孤獨的恐懼讓她渾身發抖,從此長路漫漫,再沒有知冷知熱、相依為命的晴兒陪在身旁,這讓她茫然無措。
晴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一生平安。
到北城門外還需換宮外的馬車,所以當方媃換車時,看到北城門外竟已經有上千將士列隊等候,很吃了一驚,派這麼多人護送她一個,可看出應煊的重視。
真的要離開了,方媃登上馬車前,回頭望了眼城門。如今剛過正月,城門上的紅燈籠剛剛摘去,卻因滁國公主的到來而又掛了描著大紅喜字的燈籠,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也不知那位滁國公主長相如何,想必是金枝玉葉的風範了。但願她能得應煊真心相待,不至於外表繁華,內心空寂。在這幽深華麗的皇宮中,若沒有一個愛自己的人,日子會很難過。
然而,就算他愛她,又能如何呢?承受帝王的愛,豈能輕鬆。縱合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倒不如像她這般,與他相忘於江湖。
方媃收起思緒,剛坐進馬車,卻聽有馬蹄聲近,像是有人趕到車隊近前,奇怪的是不聽有半句人聲,難道突然有人走近,軍士們卻不詢問?
她正納悶,有人挑起了車簾,有一個人上了車。
是應煊。
“皇上。”車裏不便行禮,方媃正要起身,應煊一手按在她肩上,示意她坐好。
“朕來送你一程。”應煊眼中有紅絲,似是沒睡好的模樣。
今日是迎娶滁國公主進宮的正日子,他一定會很忙,但方媃沒有勸他回去,應煊決定要做的事,別人也不必開口相勸。
應煊從一坐下,就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不曾放開。
車開始慢慢前進,前後雖簇擁著上千士兵,卻除了馬蹄聲聽不到任何雜聲,可見是極其訓練有素的。
“皇上是想到,此別再無相見之期,才來相送?”
應煊苦笑:“朕也不知為何要趕來,明知送君千裏也終須一別,卻還是來行這等俗事。朕心裏似乎尚未最後決斷,到底放不放你走。”
方媃聽此言並不驚慌,她知道應煊隻是舍不下這份情,卻不可能改變主意。
“此一去,於你,從此可謂山高水闊,求之不得。於朕,卻是——”應煊沒有說完,用力握緊方媃的手。
方媃的手已被他握疼,卻不聲張,隻是柔聲道:“皇上與我緣分已盡,縱然此時留下來,宮裏再難有我一席之地。”
“若朕此時改了主意呢?”應煊看她:“你會如何?是會求朕放你,還是留下?”
方媃低頭沉默不語,這個問題其實不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