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深夜聆鍾鳴(2 / 2)

“大洪曆來是立賢為主,瑞王即便是嫡子又如何?平素品行不端,為人囂張,他要是當皇帝,大洪朝隻怕沒好日子了。”

方媃沒有接話,心裏卻想,就算是應煊勝了,登上龍位,隻怕他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邊關如今按兵不動,不過是在等個時機罷了。

晴兒又道:“想起小姐今年年下的生日,婢子便生氣。今年是小姐十八歲的生辰之喜,可就那般冷冷清清過了。隻有家裏老爺、大爺送來壽禮,王爺隻顧在外麵忙,連人影都不見。”

“不是已經在咱們自己院子裏擺了一桌酒席嗎?元姐姐,任姐姐,平姐姐也都來了,加上兩個小孩子,不是也挺熱鬧?”方媃渾不在意,她失寵是最近的事,卻正趕上多事之秋,所以一時竟無人發覺。

連晴兒也隻以為他們隻是尋常的爭吵,王爺雖動怒摔了瓶子,也不過是一時的,如往常一般,過些時日消了氣便好了。

“不過隻有一桌酒席,連個戲班也沒叫。”晴兒道。

“今年因皇帝病重,誰還敢放開了玩樂過節?我的生辰正好在正月裏,自然不敢聲張了。王爺王妃一直在宮裏守著,哪還顧得上這種事?咱們能這麼逍遙的日子怕也不多了,你就知足吧。”方媃道。

晴兒不解道:“小姐為何如此說?逍遙日子為何不多了。”

“你以為王爺和瑞王爭得如此你死我活,若是敗了,還能當個閑散王爺不成?成王敗寇,若真敗了,不隻王爺,隻怕咱們所有人都沒好下場。”

“可若是王爺贏了呢?好日子不是還在後麵?”

“一入宮門深似海。王府已然是勾心鬥角,進了宮,女人更多了,背景更複雜,更要鬥得你死我活了。現在不過爭的是個王爺,將來爭的卻是一國之君的寵愛,自然有許多人不要命的鬥了。你以為,進了宮,就有好日子?”更何況自己已經徹底得罪了應煊。

晴兒怔怔道:“天啊,這可何時是個頭啊。小姐才十八歲,這樣好的年華,就這樣白白的耗走了。”

方媃看著她笑:“你與我年紀相當,你難道不是正值好年華?晴兒,我已經想好,若是敗了也就罷了,左右誰也躲不開。可若是有進宮的那一日,你切莫跟著我,回咱們家去,大爺必會照顧你,進宮去白白搭上自己的青春太可惜。”

晴兒絲毫不猶豫得說道:“小姐,方才你也說,進了宮日子更不好過,婢子怎能放心?您在何處,婢子就在何處。”

方媃心裏暖容容,笑著道:“也罷,咱們暫且不提此事,且讓我好好想一想。”

晴兒笑道:“婢子的事,小姐就別操心了,若真能進宮,婢子說什麼也要跟著進去的,就算龍潭虎穴婢子也要陪著您闖一闖。”

方媃聽說這些話,帶著孩子氣,便忍不住笑了,胸中鬱悶之意也減了。

五月底的一天深夜,方媃在睡夢中忽然感覺有人叫她,睜眼一看是晴兒。

晴兒臉上是驚慌表情,道:“小姐您聽,宮裏敲鍾呢!”

方媃猛得坐起,側耳一聽,果然,一聲聲鍾鳴從遠處傳來,沉重清晰。

晴兒看她,她看晴兒,兩人目光相對,“應該是皇上,駕崩了。”

兩人都緊張,害怕,做為王府女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來了。

隱約可聽到外麵傳來哭聲,卻也不真切,她們的靈犀院地勢太偏。

“小姐,咱們怎麼辦?”

王爺夫婦都不在府裏,做主的人應該就是白氏和元氏了。不過她們隻怕也要等常氏從宮裏傳出話來,才能有所行動。

“我想,天亮以後就會有消息,府裏應該早有準備,孝服都是統一做的,到時會發下來吧,咱們穿好衣服躺著,等著就是了。”方媃道。

聽到院裏已經有其他婢子婆子們出來,慌張得議論,方媃讓晴兒出去吩咐,叫麗兒看著,所有人回屋去,不得隨意走動。在這節骨眼上,可不能惹是非。

方媃把早備好的素服穿上,繼續躺下來,卻不可能再睡著。皇帝駕崩,一代帝王又如何,還不是躲不過天命,塵歸塵,土歸土,終究是要死的。

她們這些人的命運全不由自己掌握,能做的隻有逆來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