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在水葉的懷裏靜靜地睡著,不及巴掌大的小臉上還留著幾分母體裏帶來的靈光。沙古閉著眼,雙手牽動風裏看不見的線,追探未來直到茫茫一片霧海。
“怎麼樣?”水葉追問。
沙古柔和地微笑,微笑中似乎還帶著淺淡的憂愁和不解。他揮揮手,水葉順從地鞠了一躬,向後退去。三步之外,眼前已經不再有沙古色彩斑斕的帳篷,隻是一片若有似無的煙雲。
風神鐵灰色的鬥篷從暗處顯身出來,和水葉交換了一個暗號似的眼神,便把女孩兒的繈褓接在懷中,袍袖輕舒,早已化做一陣清風,直投水葉穀而去。
水葉在外遊蕩了半晌,方才回穀,風神聽到水馬鑾鈴響聲,剛剛慌亂地放下手上石杯,水葉已經輕移蓮步,踏入洞中。
“姑姑!”風神吐舌尷尬地笑,女孩兒在這當口偏又適時地哭鬧起來了。
“風兒,你幹了什麼?”水葉寬和地又帶著些責怪地問,上前柔柔地抱起女孩兒,注意地輕輕托住她的頭,“乖囡囡,不哭不哭。”
風神拘束地站在那裏,手上轉著石杯,做鬼臉道:“她剛才哭得很厲害,我想她是餓了,就找了些石髓瓊漿給她,誰知道她都喝不下去,還吐得我一身都是!”
水葉看著風神身上水漬的痕跡,嗬嗬一笑,又慈愛地搖了搖頭:“自己還沒多大呢,就忘了嬰兒是要喝奶的。”說著一抬手,招進穀中一隻溫順的母鹿。
風神看著母鹿飽漲的奶頭,突然臉皮一陣熱辣發麻,趕緊轉過身去。多虧姑姑沒有發現身上的那些水漬其實是自己好奇解開女孩兒襠布時候她憤怒的尿濕。。。。。
風神羞慚興奮的臉紅,加上加速的心跳好久沒有退去,等他回過頭來再看的時候,女孩兒已經安靜地躺在青藤的搖床裏麵,滿意地熟睡了。她的眼睛閉得更緊了,風神卻覺得有一道憤恨的目光從她粉紅色的眼瞼底下透出來,淩厲得好像兩支冰刀。
“她究竟是誰?是誰的孩子?沙古爺爺怎麼說?”
“知道你一定會問,”水葉坐在石桌邊,鼻尖聳著,神情有些緊張嚴肅,“沙古什麼也沒說,隻是微笑,但就我所知道的他,不會什麼都不告訴我。他隻是笑,說明他不能肯定將來的走向,但是應該不會有事,隻是我覺得他的笑裏似乎有一些別的神情,好像是要告訴我一些別的意思。。。。。。”
“什麼別的意思?跟這個小孩的身世有關係嗎?他到底是什麼表情?”
水葉簇著眉頭回思:“似乎是憂愁和不解的神色。。。微笑裏帶著憂愁還好理解,可究竟什麼事能讓沙古不解呢?”
“他看不見囡囡的未來?”風神推測道。
“不會。看不出太遠也是常事,沙古總是會對我說;而且他明明像知道了什麼的樣子。。。而且,我還從沒見過他不肯跟我聊聊天,就把我趕出來了。”
“真是少見啊。”風神附和著,扭頭去看搖籃,女孩兒的憤怒已經消失,那裏圍繞著微弱的祥和的靈光。
水葉輕吹口氣,似乎放走了所有的疑惑與不快,隨後放鬆地笑笑,看著冥思苦想的風神,輕快地激勵道:“我已經養大了你,不怕再養一個。從今天起,就把她當作你的表妹了,好不好?”
風神扁扁嘴,瞪了瞪眼,裝作很無奈的樣子點點頭:“好吧。。。誰讓我長大了姑姑不疼我了呢?”
水葉大力地揉了揉風神頭頂的頭發,把他輕攬在懷裏:“再這麼說,真的不疼你了!”
“我不敢了!”風神連忙告饒,少年的笑聲回蕩在洞穴中,直到一記小爆栗打在他頭上:“小心吵醒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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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元殿是太極宮的西偏殿,和太極宮、重玄殿連成一體,座落在九十九重階高聳的白玉台上,殿內長長的走道夾在兩側高牆下,四麵都是深藍色的水精鋪就,在殿頂冷光白的夜明珠的映照下,光可鑒人。
一個白色的女子的身影,正順著這走道前去,說不上匆匆,也說不上悠閑。走道的最西頭,幽邃得有些陰冷的所在,一道水精的重牆橫在麵前,牆上金鉤鐵劃地寫了“閑人勿入”幾個大字。女子麵不改色,輕提裙踞,一聲不響地沒入牆裏去了。
牆裏別有一番洞天,十六顆西海明珠照得小室光如白晝,四壁排列著文書典籍,兩級階梯之上,有一榻一幾。一名麵容俊逸的男子斜倚榻上讀書,一襲黑衣剪裁貼合,細長鑲金玉帶橫過腰間,精致處如繁花照眼,飄逸處若流水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