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們身上!那是什麼?”
人們紛紛看過去,接著倒吸一口冷氣,滿臉駭然。
他們眼中的疑惑也隨即而來。這是怎麼造成的?這些傷口如此觸目驚心,這四人竟然能活得下來?
王庸的話適時傳來:“我感謝你們的眼睛沒有完全被憤恨蒙蔽!你們看到了你們應該看到的東西!屬於民族英雄的功勳章!”
“這一道,是小鬼子刺刀捅的,很幸運,沒傷及要害,但是也留下了這麼大的疤;這個傷痕,是三八步槍造成的貫通傷,隻可惜屎蛋子這次運氣不好,本該穿透身體的子彈卡在了肉裏。醫療條件不夠的他,隻能硬生生剜肉取出子彈,才留下這麼一個觸目驚心的瘡口;這裏,被偽軍皮鞭子抽的,蘸著鹽水抽,短時間愈合不了就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王庸就跟一個軍事講解員一樣,冷淡而平靜的跟所有人普及著沒眼人身上的傷口來曆。
憤怒的人群隨著王庸的話語,漸漸變得平靜。
原先充滿了仇恨的眼睛,也泛出絲絲淚花。有淚點低的人,已經忍不住輕聲抽泣了。
人們的目光全都被王庸牽引,落在四個沒眼人身上各處傷口。
如殘破的地圖,如崩壞的徽章,如一幕幕活生生的曆史,充斥進所有人內心。
屎蛋子四個人起初還不明白王庸為什麼要撕他們衣服,在聽到王庸話語後,盡管一個個心情激動,可還是盡力將身板挺得筆直,如一杆不屈的槍。
“這樣一群人,出生入死,不求回報。勝利後更是連最基本的英雄待遇都沒得到過,如荒地裏的野草寂寂生活在太行山下,不抱怨,不忿恨,始終樂觀活著。他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親自看一場升旗儀式,摸一摸那麵曾經他們為之染血的旗幟。這個要求過分嗎?你們告訴我,過分嗎?!”
王庸語氣漸漸變得高亢,如刀劍,如子彈,直指所有人。
沒有人開口,人們就跟失去了語言能力一樣,低著頭不說話。跟先前的怒吼形成鮮明對比。
“你問我為什麼他們配而你們不配,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因為你們連對一個國家最起碼的信仰都沒有!你們隻會嘴炮!隻會叫囂!隻會抱怨!隻會空喊!你們隻是一群鍵盤俠!”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王庸的話十分難聽,幾乎罵到了所有人臉上。可還是沒有一個人開口反駁,相反有更多的人低下頭去,似乎在反思自己。
站在旁邊的沈從奇跟趙雅妮,都被這一幕震到了。
他們沒想到,原來語言可以這麼有力量。即便是孤身一人舌戰群儒,也能保持足夠的震懾性,單槍匹馬hold住全場。
之前對王庸的責怪,徹底煙消雲散。如果按照他們的對策,也許可以避免衝突加劇。但是這個時刻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恐怕已經燃起了。無數媒體的指責能讓整個儀仗隊處於輿論漩渦中,無法脫身。
而那種情況一旦發生,就算是沈從奇也無能為力。
王庸可以說救了所有人。
“怎麼?無言以對?沒臉說話?”王庸似乎不知道控製嘲諷的力度,再次道。
沈從奇真擔心會適得其反,因為有幾個年輕人眼裏已經有了逆反之意。年輕人本來就是最受不得別人諷刺的。
正想勸說王庸差不多可以了,卻聽王庸驀然張嘴,念出一首讓所有人錯愕的詩。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麵。
王庸微微一頓,隨即語調陡然飆升,如宣誓,如衝鋒,如不屈的檄文。
“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寂靜。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頭顱全部抬起,震驚、激動、驚愕、惶恐,種種情緒呈現在臉上,看向沐浴在朝陽光輝裏的王庸。
就跟看見了八十年前那些不畏生死的先烈一般。
那是用鮮血寫就的榮耀,那是用屍骨堆砌的光輝!
“好!”
站在後麵的沈從奇將軍驀然爆發出一聲呐喊。
他的眼裏含滿淚水,表情激動。他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逝去的戰友,以及那麵不倒的紅旗,民族不屈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