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白淨的臉上一紅,便滾進她懷裏,低低地撒嬌:“母親教訓的是,女兒一心隻想著大姐姐的桃花宴來的人多,有心想給人見識見識翁家的氣派,卻忽略了那桃花也不過是枝頭之花。”那話裏就帶了幾分輕薄鄙夷之意。
“你能想明白就好。”沙氏摟了她,笑得寵溺,“你與你大姐姐都是天生的富貴牡丹命,又何必去跟桃花爭那一時的嬌豔?沒得失了自己的身份。”
自始至終沙氏都沒有說一句關於嫡庶之分的話,卻又句句都說著嫡庶之分。四娘固然知道自己先前與二娘爭寵是有失身份的下作行為,三個庶女也知自己不過是那輕薄的桃花,無論如何也沒法與天生富貴牡丹命的嫡女相比。
二娘與三娘身子一顫,坐下的錦杌上猶如生了針刺一般,讓人萬分的難受。
五娘站在地下,連眼角也沒有亂瞟一下,似乎根本未明白沙氏話裏的意思。又或者,明白了,卻城府深到能不動聲色?
站在她身後的徐媽媽眼不眨的看著那小小筆直的身影,清冷的眼眸中就多了許意味不明的光。
待陶媽媽取回瓶子,四娘便帶了她們姐妹一起去了大娘元春住的南院,桃花宴就設在南院的香雪閣。
陶媽媽等她們姐妹走遠了,示意屋裏丫頭們都出去,才湊到沙氏跟前輕聲道:“大姑娘早已預備下了白釉珍珠地劃花紋的梅瓶。”卻是比窯變釉的花觚更適合供顏色鮮嫩的桃花。
“香雪閣都打理妥當了?”沙氏端著青花瓷梅月竹紋的茶杯,端莊的啜了一口,問的雲淡風輕。
陶媽媽便笑著嗔了自家主子一眼,“看太太這話說的,大姑娘向來是麵麵俱到的,哪件事不是辦得妥妥當當的?何曾要您操過半點心?”
沙氏便抿唇一笑,挑起的眉眼間竟帶了幾分媚色,可見得年輕時也是少見的美人:“媽媽如今連我也拿來打趣了。”畢竟是自己陪嫁的丫頭,言語間便多了幾分隨意,又皺了細致的眉,歎道:“四丫頭又打的什麼心眼?”這卻是個讓她操碎了心的。
陶媽媽覷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平靜,心裏必是早已有數,便小心的回道:“各府裏差人送了姑娘們過來,有幾家的公子也來了,大姑娘著人安置在鬆濤苑,吩咐了竹笙先抱了桃花去給公子們觀賞,四姑娘看見了,便說尋個瓶子……”
鬆濤苑是外院,大娘元春將男客安置在此處倒也妥當。隻是翁府無男丁,四娘惠春若想要出麵招呼這些世家公子,就難免會招人話柄了。
陶媽媽心下轉了幾轉,話便越說越低,終至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