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後的光景，日頭開始變長。
原本五點多就黯淡下去的天遲遲不肯露出夜的顏色。
灰沉壓抑，因霧霾籠罩，不陰不晴。
喧鬧匆忙的下班大軍中，一張年輕而蒼白的臉顯得格外突兀。
他跌跌撞撞破開迎麵而來的密集人潮，像個無頭蒼蠅，步伐混亂，行色慌張，似受了什麼刺激一樣，時不時回頭張望，瘋狂地跑過兩個十字路口後就朝這帶商業區的一個幽僻處跑去。
人們還沒從被衝撞的懊惱裏回神，就發現這個削瘦青年的身影已閃沒在一個拐角不見蹤影。
氣喘籲籲停下奔促的腳步，青年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灰霾壓抑下，不像冬日慣有的清冷醒人。
也許是空氣灰塵顆粒以及濕度和溫度相互作用，夜落前的城市角落已悄然泛起一層霧。
薄薄的氣體千絲萬縷糾纏不清，極像地下慢慢竄出的遊魂孤鬼，飄飄蕩蕩，無依無靠。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到這條幽僻小巷。
似乎城市的鬧市才更適合年輕人。
這種一到晚上就陰暗無比的城市角落，實不是一個青年會出現的地方。
青年環顧四周，盡力讓視線不錯過現在所在小巷的每家店麵招牌。
靠左手邊有老宋麵館，知暖毛衣，沙縣小吃，便捷餐館…
至於右手麵：衣術館，囡囡服飾，阿濤衣櫃…
此時的小巷已進入暫停營業模式。
一張張廣告牌早早偃旗息鼓，陷入燈火不通的暗黑狀態。
但青年的目光轉了一圈又一圈，帶著一種堅韌的期待，勢有找不到便不肯罷休的姿態。
無奈，兜兜轉轉了幾十圈，似乎他所要找的那塊招牌並不見半點下落。
怎麼可能……找不到？！
在心裏疑惑了一下。還沒開始細細回想什麼。
“阿誌……”
一個聲音格格不入地在他身後不遠響起，瞬間讓他變得臉色蒼白。
巷子的霧氣像是要特意回應這聲音，不知何時開始已慢慢變濃。
由原來一絲一縷輕薄如煙的質感，向著厚重的霧牆狀態演變。
淡灰濃霧中，一個低低的聲音叫著青年。
若有若無，卻異常寒人。
是女人的音色。
仿佛京劇花旦拉長的戲腔尾音調子，咿呀得幽婉，卻喚得異常尖刻，如有人特意拿著兩塊玻璃狠狠摩擦般刺耳。
又來了。
這聲音讓青年不由“得得“後退了好幾大步，狠命捂住了耳朵。
然後他忽然像想到什麼，慌張而帶著求救的意味，朝空中喊道：“如意你在哪裏？！你說過三天後會給我答案，你出來如意！！”
然而，空蕩的夜晚，空寂的小巷除了他微有顫栗的聲音別無其他。
“…誌哥…”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空氣裏漸滲透出一股濕冷潮潤的黴變氣味。
“求你不要再糾纏…”
青年慘白了一張臉，到嘴邊的“我”字尚未脫口，卻突覺背後一沉；
一種涼滑的濕膩感爬上了脖頸，側光裏一雙纖細瘦弱的手穩當當壓在了他肩頭。
條件反射地回頭，他的瞳孔在看清眼前情景時無意收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