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傴僂著腰小聲咳著緩緩路過百裏風間身邊,他的目光一路疑惑地追尋著她,然而在她就要踏出門的時候,百裏風間開口道:“老太太,這麼晚,您要去哪?”
景澈背後驚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她一邊咳著一邊裝出沙啞的聲音:“咳…咳…醫館…咳…”
她一邊說一邊邁出客棧的門,想溜之大吉,不料百裏風間窮追不舍地上前攙扶住了她:“天黑路不好走,不如我扶您吧?”
“年輕人…咳…這怎麼好意思呢…”景澈不動聲色地微微挪開身子,不能表現出很大力的掙脫,卻被百裏風間的手自然地攬過。他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攙著她的手,這個姿勢巧妙地讓景澈左右都不能掙紮。
百裏風間接著道:“看老太太這個病情,怕是普通的醫館都不好治,不如我帶您上迦凰山找道長們醫治吧?”
景澈咳得更厲害了,這回卻不是裝的,而是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的。她猜測不出百裏風間究竟認出了她沒有,倒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會主動提出帶自己上迦凰山,雖然她極力想避開百裏風間,但是這個誘惑卻太大了。
她正在猶豫著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手一直沒有縮在衣袖裏,這手蔥白修長,不像臉上那樣都是皺紋,一看便知她這老太太的模樣是偽裝,百裏風間不可能看不出來,怕是說帶她上迦凰山是請君入甕。
但是沒有百裏風間,她要上迦凰山難如登天。轉念一想,她索性做戲到底,對百裏風間道:“如此便麻煩年輕人了。”
百裏風間嘴角斜起一個胸有成竹又淡然的笑,攙扶著這個所謂的老太太,走出客棧大門。
才到了馬廄門口,百裏風間一拍腦門,“唷,老太太,我差點兒給忘了,您身子骨不好,不能騎馬,您怎麼也不說,我這就給你借馬車去。”
景澈在心裏已經快速地反駁了他“隻要動作快些,其他的都沒什麼關係,我身子骨好的很,我其實能能日行千裏啊師父”但是這些話都被憋在了肚子裏,麵上抬起一個虛弱地笑,對百裏風間頷首示意去借馬車吧。
單是借馬車就借到了三更天,景澈就明白百裏風間這是在拖延時間。他想拖到白天,等他有靈力之後,就不必這樣和顏悅色地披著一層偽裝對她。
景澈心中微微著急,也隻能裝的一臉憔悴病入膏肓的模樣。
終於上路的時候,天已經透著蒙蒙亮的灰白,下弦月在西天若隱若現,偶有幾聲動靜,也是幾點不知何處傳來的鳥鳴聲。
景澈坐在馬車裏左右都是個不安,巴巴盼望著趕緊趁著天亮進入迦凰山的結界之內。可是百裏風間偏是控製著速度不緊不慢地在騎馬,每隔一會就會探頭進來:“老太太,這山路顛簸,我需得行的慢一些。”
“這山路很顛簸麼?我看明明是康莊大道平坦到能一望無垠了看。”這話自然也是沒有說出口的,景澈沙啞著道:“小夥子,你敢夜路也小心點,路上指不定有什麼山精野怪,倒是後逃也逃不及。”
“老太太放心好了,我雖然沒有南穹派那些道長厲害,但是對付山精野怪的本事還是有的。”
景澈的話在舌頭上打結,又被一口口水嗆到,咳了個滿臉通紅。
百裏風間索性停下不趕車了,鑽進馬車內非常有耐心地撫著老太太的背,道:“老太太,您說話慢點兒--要不我在這裏停會,您休息會?”
景澈表情非常難看地抓著百裏風間的手:“再遲點,沒準我老婆子沒準就要一命嗚呼了。”
百裏風間善解人意地笑了:“那您撐著點,我這就趕路。”
他又鑽出了馬車廂,坐回到車轅的時候,背對景澈的嘴角斜起一抹非常淡,又胸有成竹的弧度
景澈終於是看明白了,比起他這種老油條,自己的火候可還真是差了一點,偏偏還自作聰明地投了他的羅網。
這躲了三個月,終歸還是要跟他牽扯上,歸期將近,這一切怕都是注定。
景澈撩開竹簾望望外頭的天空,一開始的灰白處已經透出幾分的炙熱的紅色,而迦凰山的石碑就立在前頭了。
如果隻有那麼幾步的話,也許還來得及,但是百裏風間若是又出什麼幺蛾子,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不進入結界,那她豈不是--
這究竟是要賭一把,還是趁著這個時候趕緊逃走呢?
景澈深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