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沉沉地還想接著睡,記憶裏她有多久沒有這般安心地睡過去?眼皮動了動,困倦的目光裏映入一片玄色衣袍,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睜開眼。
拉了簾的房裏沉暗如夜,目光裏整片整片的噪點消失之後,看見的是一圈淺青胡茬和輪廓分明的下巴,再向上看,百裏風間歪著頭倚在床欄邊,正闔眸小憩。他手裏還捏著她的手,還在源源不斷地為她輸送著真氣,大概也是累極了。
景澈怔了怔,疑心自己是在夢裏,流連在他臉上的目光裏好似沉了蜜一般黏稠,著了魔一般移不開眼。
前幾次相見之時光顧著全身心地對峙,如此近距離地看他,還是第一回。
模樣仍是從前那般落拓滄桑,時間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不改俊朗,一身來去自由不被羈絆的風塵瀟灑。
是她的師父啊。
是她曾經愛得傷痕累累,又恨得斬釘截鐵的人。而千帆過盡之後,她此刻竟然安靜地躺在他懷裏。
她有些恍惚出神了,這一切都雲裏霧裏而顯得不真實。腦袋繃得厲害,仔細回想才幡然醒悟過來,這不過是因為他們還在一種奇妙的合作之中。因為這種連接,所以他施舍給她一點溫暖。
可是她從來不想要施舍。要麼是曾經黏蜜的師徒關係,要麼就該是你死我活徹底的敵對,這樣的合作又算是什麼?
他有諸多考量步步為營,而她本就不似他強大,難道她也該被他牽著鼻子走?她更不似他來去自如,她的執念很深,一旦淪陷,要走出來談何容易。她用紅衣的身份避開他,斷斷不能前功盡棄。
眸中換出一抹冷色,她斬釘截鐵地弗開他的手。
“醒了?”這個動靜讓百裏風間從小憩中回魂,半眯著眼看懷中人,口吻似是熟稔之人的平常招呼,減了不少防備。
而景澈並不買賬,背抵著牆壁坐直,冷冷道:“謝謝你救了我,不過我突然覺得,我們沒有必要繼續合作了。”
眸中噙著打量的神色,百裏風間不動聲色地堵在床頭注視著麵前紅衣。銀色麵具掩藏了大部分神情,唯有點絳唇緊抿,因為中毒微顯蒼白虛弱,少了她平日裏的妖嬈,生出一些不和時宜的惹人疼愛來。
“噢?難不成在我懷裏疼了一晚上,你在夢裏找到了新的靠山?”他語氣惡毒又曖昧,甚至有點兒惱怒。
景澈譏諷一笑,未答。隻緩緩起身,衣帶拖著錦被,光潔赤腳地踩著木質地板下床。
百裏風間幽冷而漆黑的瞳仁中閃過一絲狠色,下一秒衣袖一帶,舒手將她整個人狠狠拎了過來。
半撐著床脊背,半壓人身上,百裏風間箍著她的身子,被迫讓她對上他的眼。注視半晌,冷哂一聲:“你這是欲迎還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