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息聞言,頓時將什麼熟悉感,什麼轎輦都拋在了腦後,看著那個走在自己身邊的“禁衛軍”,神色間多了幾分冰冷疏離。
“我心中自然有數,就不勞您提醒了!”
想到自己區區一介民女離京,竟然前有禁衛軍開道,後有禦林軍護送,身旁還有當朝天子易容一路相送……
如此陣仗,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就算是大國的皇子公主來訪,也比不上如今的這副架勢!
思及此,顧今息心中不由地一片陰鬱,就連臉上擠出來的笑容都是搖搖欲墜的。
既然已經決定要舍棄她,又何苦浪費這日理萬機的時間,特地來送她一程?
若是已然不關心她,又何必要給她留下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人說帝王心思難測,書雲伴君如伴虎。
她當年看到聽到的時候,不過是一笑而過,不以為然,就差反唇相譏一番了。可是如今……
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她實在是猜累了,猜怕了!
現在,城門就在她的眼前,就隻剩下這短短幾步路的路程,她隻想什麼都不必顧慮,不再猶豫,就這麼不管不顧地逃離這一片亂局。
這一次,誰也阻止不了她!
顧今息腳下的步子愈發地迅速了起來,陪在他身旁的殷逸見此,心中卻是更加難受,周身隱約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
幾番遲疑之後,殷逸終究是按捺不住,悄然出聲道:“你就當真那麼想要離開?”
“是!”顧今息答得毫不猶豫。
殷逸的星眸之中此刻已然被一層寒冰覆蓋,那足以將人凍傷,讓人停步不前的氣息愈加的冷冽了起來,就連周圍的百姓都感覺到了道路中心的這兩人的特殊一般,議論之聲漸漸減弱了下去,轉為輕聲的私語。
心中怒火中燒,殷逸出口的話語中已然是帶上了絲絲賭氣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我們之間也就隻有最後一句話好說了--記得你的承諾!”
顧今息冷笑一聲,出言諷刺道:“皇上放心,就算為君者可以朝令夕改,為臣者卻不能陰奉陽違。這點道理,今息還是清楚的!”
顧今息話音落定,腳下步伐也隨之停頓,整個人已然是站在了城門口的位置。隻要殷逸一聲令下,她便可以從這堆亂局之中解脫出去。
說她怯懦也好,說她躲避也好,她如今是當真不想再留在這京城之中了!
這個金絲籠,她待得的時間已經夠長;這場說不請是好夢還是噩夢的夢境,也該是到了夢醒的時候了……
殷逸的眸色暗沉了下來,一揮手,道:“來人!”
站在兩人身後的禦林軍統領當即上前:“在!”
“陛下有旨,著爾等護送顧今息歸鄉,尋回白玉宮殿。若是半月之內還是沒有見到特定物件的話,那麼……單方麵毀約的懲罰,我想你是不會想要知道的。”
最後一句,是對顧今息的警告。
她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參與科舉,本是十惡不赦之罪,合該被浸豬籠以儆效尤。就因為這一條“功在社稷”,才能夠保住這一條性命,否則的話……
顧今息身子一僵,這話說得好聽,實則不過是在明裏暗裏地拿捏自己而已。
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膀大腰圓的。就這體型,與其說是照顧她,倒不如說是監視她、控製她來得好。一旦情況發生轉變,“護送”隨時都能夠變成“解決”!
“陛下……就如此信不過我嗎?”
殷逸所扮成的護衛垂眸,麵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
“不過是一場交易,無所謂信任不信任。這也是好意,你隻管照做就是了。”
顧今息在心中歎了口氣,原本以為已經是一潭死水的心,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竟然還會有隱隱刺痛的感覺。
心中暗自苦笑一聲,顧今息深吸一口氣,闔上眸子,認命一般地回道:“陛下的‘好意’,今息自然不敢拂逆!那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監看也罷,保護也罷,她也不想再去追究這些事情了,隻求能夠順利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如今想來,當日劉老離去之前那一番提點的話,當真是金玉良言,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如今,可算是一語成讖了……
隻可惜,直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方明白其中的三分真意,卻已經是為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