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風陷入自己的回憶之中,眉頭緊鎖,似乎在為當初的行為後悔。
“那日,我到了赴約之地,接待我的,是一位書生打扮的人。據他所言,他是奉了一位貴人的命令,來拉攏於我,要我作為魏府的內應,為他們做事,並允諾下高官厚爵。我心中生疑,自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便問其有何條件,沒想到,沒想到……”
魏少風咬牙,一度說不下去。
“沒想到他們竟然慫恿我弑父奪權,取而代之!”
說到此處,他深吸了幾口氣,平緩了氣息,才道:“我雖不是什麼聖人,但好歹也算是飽讀詩書,父親平日裏待我雖不算疼愛,但也從未曾虧待於我,我又怎能行這禽獸之事!我當即一口拒絕,憤然而去。我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就這麼過去了,直到有一天……”
“一次,我無疑中發現少淩鬼鬼祟祟地出府,心中疑惑,就偷偷跟了上去。竟然發現他與那夥人交接,言行之間詳談甚歡!我雖然氣怒,但並沒有衝動行事,而是私下找到少淩,勸他回頭。少淩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地向我道歉保證,求我不要將此事告訴父親。而我當初一時心軟,竟然就這麼應了下來。直到沒過多久,父親就出了事兒!”
魏少風幾度幾欲淚下,悔恨交加。
“至於我自己,父親出事兒之後,我思前想後,越想越是心驚。為以防萬一,私下裏找了大夫檢查,卻發現這副身子早就被慢性毒藥侵蝕,看似強健,實則早就回天乏術!說來也是我自己疏於防範,識人不清,才沒有早早就揭露這個狼子野心的家夥!”
……
顧今息和柳令春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還是忍不住心底震驚的很。
顧今息猶豫了一下,還是悄聲問道:“柳兄,你覺得這幕後的黑手,到底是誰?”
勾結朝中大臣,結黨營私,這樣的罪名無論落到誰的頭上,都是足矣抄家滅族的大禍!這回,事情可真的大發了!
柳令春低頭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緊盯著顧今息的雙眼,傳遞著隻有兩人知道的信息。
顧今息一凜:“你是說……”
“噓!”
柳令春打斷顧今息的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轉而拿起車內備用的酒水,帶了一盅酒,擺在兩人中間。
“將心中所想的,寫下來。”
顧今息點了點頭。她明白柳令春的顧慮,這種話確實不宜宣之於口。兩人同時伸手,沾著酒盅中的酒水,幾筆寫下一個字。兩人同時停筆,看向對方。
顧今息筆下,寫的是--相!
而柳令春的答案則是--張!
兩人猛地抬頭,視線撞在一處,心髒劇烈跳動著。他們寫下的字雖然不同,但其中的含義各自心中清楚,他們心底的答案是一樣的。
張丞相!
想到這個可能性,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禮部侍郎之子的死,兵部侍郎之子的中毒,兵部侍郎之死……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能串聯起來,構成一張陰謀的大網,他們似乎已經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柳令春猛地出手,打翻了酒盅,其中的酒水四濺而出,瞬間淹沒了兩人的字跡。
柳令春神色沉重,一字一句地囑咐著顧今息:“此事,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不可對任何人提及!”
顧今息重重點頭。這其中厲害,她多少明白一二,若是一個不慎,恐怕就會招惹殺身之禍!
柳令春見顧今息聰慧,這才鬆了一口氣,靠著車壁上喘了幾口粗氣,再睜眼時,又是那個果決公正的大理寺卿,仿佛這些驚天陰謀他從來不知道一樣。
“時辰不早了,你還負傷在身,快快回宮歇息吧。”
顧今息一笑,嘴角眉梢彎起的弧度,一如往日的明朗。
“我心中有數,柳兄不必記掛,告辭。”
說著,忍著身上的疼痛,獨自掀開車簾下了馬車,一步一步,向著禁宮走去……
原本沉浸在魏少風的話中,顧今息還能對身上的傷痛忽略一二,但是這獨自行走在宮中小路之上,越走越是冷靜,越是冷靜身後的灼痛感就愈是劇烈,不遺餘力地抗議著主人對它的忽視。
顧今息幾乎是頭暈目眩地進了百錦宮,對於宮中壓抑的氣氛毫無所覺,渾渾噩噩地就要往寢宮而去。
她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找個地方躺下好好休息一會兒。
“站住!”
一句帶著怒氣的喝聲傳來,頓時將顧今息的腳步凝固住。
轉身望去,顧今息眼前已經有些發暈,搖了搖腦袋,強迫自己集中精力,隱約看到了那個一身正紅宮裝坐在大殿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