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聽到“當”的一聲輕響,我尚未反應過來,就見應弘頓時從安逸的狀態中挺直身子,方才緊閉的雙眼此時盯著窗外,閃過鷹隼般的光芒。
“怎麼……”
應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也學他向著窗外望去,極目隻是一片黑暗,除了馬蹄聲和車夫壓低的呼喝,四周皆是沉寂。不多時,“當當”兩聲,這回我聽得真切,甚至還感到了輕微的震動,貌似是石子投到馬車上的聲響。
楚凡也聽到了動靜,策馬靠近,與應弘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打了聲呼哨,前後便多了許多騷動。隱約看著像是騎馬的人都聚到了前麵一輛馬車周圍,四麵分散,將那輛車圍了個嚴實。楚凡自己仍緊跟在我們的馬車旁邊。
隻怕花老三就關在那車裏了。我緊張起來,又隱隱地期待著。這時,那輕微的撞擊聲又響起來,這次是四枚,錯落著打到車廂外壁上。停頓了不過片刻,劈劈啪啪連續幾聲撞擊,我已經數不清楚數目,感覺馬車仿佛是暴露的箭靶子,暗處不斷有人扔石子試探著。
路邊樹林子黑壓壓的影影幢幢,車簷上掛的羊角燈是這黑夜裏唯一的光。我的思緒越飄越遠,所幸扔過來的不過是石子,若是暗處隱藏著一票狙擊手,此時馬車還不早就被打成篩子?
楚凡忽然出手如電,憑空一抓,便將一枚石子夾在指間。應弘瞥了一眼,道:“投石問路?”語氣不疾不徐,甚至帶了三分嘲弄的笑意。
楚凡摩挲著那石子道:“他們不止試探這一輛車,大公子的馬車就在後頭,難道他們不怕誤傷?”
應弘冷笑一聲:“誤傷?你道有琴弛跟來做什麼?他是在壓陣呢。”
兵卒交鋒,主帥壓陣,我心中一懍,喃喃道:“有琴弛上山,也是為了花老三嗎?”
“花老三?”應弘忽然反問一句,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然後就凝眉思索起來,“不對,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屬下親自出馬呢?”
“興許真如你所料,花老三是第十三堂的堂主,鹽幫不能損失這個戰力。”我道。
“不對。”應弘打斷道,“你還真以為鹽幫無人,會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接任最重要的堂主?”
我醒悟過來:“你一直在誆他,想讓他放鬆警惕?那你這回究竟是要把鹽幫的人留下,還是把花老三送走?”
應弘微微一笑:“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對著楚凡點了點頭,楚凡登時一甩手腕,將方才那枚石子向著來處擲去。
暗處一聲痛呼,那枚石子如同落入一麵湖水,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此時明明沒有風,路邊的林子卻窸窸窣窣地作響。樹葉嘩啦啦的仿若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剛好跟緊了車隊的速度,車馬行到哪裏,樹葉就響到哪裏,且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將蹄聲人聲遮蓋過去。
雖然看不見,我知道這是有人在林子裏穿行,而且已經不打算躲著我們了。我緊盯著林子,視線忽然裏閃過一絲微弱的光,我還沒捕捉到它隱於何處,那方向上竟遽然有一道黑影向我直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