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他才把茶盞放下,悠然讚道:“鴻雁的茶不錯,功夫剛好,香韻俱佳,茶樓裏的人也知曉利害。你且放心,這裏隻你我二人,談史怡情,非商國是,有何不可?”
我還欲推辭,他續道:“姑娘方才一番言論,不恰是用人之道嗎?敵人的手下,被我分崩離析之後,可以逐個策反,成為我方助力。道理雖簡單,能做到的卻不過寥寥。”
我聽他說得誠懇,知其抱負非常,便不再退卻:“錦心來自海外小國,確實聽過一些興亡之道。隻這些故事皆是在故土時的傳說,與寒照半分關係也無。”這才揀了幾件朝代變換的大事來說。
他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問,居然都能直中要害,顯然對政權之爭看得十分透徹。我看出他偏好篡位謀權之類的史料與勾心鬥角的戰爭,便揀了靖難之役詳細講了一遍。
我說到朱棣直率主力挺進腹地時,他拍掌叫好,連連讚歎:“不成功便成仁,身處必死之地,就要抱著必死的信念才能突出重圍!”說話之時,他臉上帶著不可逼視的奪目神采,麵容因而散發出一股凜然的高貴之氣。
我一邊暗讚他觀點不俗,一邊心裏打著嘀咕:“有傳旨欽差當保鏢,莫非是個王爺不成?身為皇親貴族,整天惦記著篡權奪位,可不是玩兒的。”
存著這樣的懷疑,我越看他便越擔心,這人臉上簡直寫著大大的“謀反”二字,不是一般人。我說故事的熱情也因此消退下來,轉為濃濃的擔心,若是他回去就揭竿而起怎麼辦?萬一他事敗以後說,是在袁錦心處得到了靈感,我還有沒有活路?早知道要來見這麼一個不法分子,我還不如在應家受氣。
左思右想間,他忽然開口道:“袁姑娘?袁姑娘你怎麼了?”
我慌忙回神,掩飾道:“沒什麼。錦心這兩日身子不大好,精力難以集中,請公子恕罪。”
他倒是很好說話:“你故事講得不錯,何罪之有?既是身子有恙,便回去吧,今天得見姑娘,我受益匪淺。”
我斂裙行禮:“公子客氣。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先問個名號出來,萬一他以後鬧出什麼幺蛾子,我就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姓駱名玄。”然後問道:“我還要在祈順逗留兩日,明天仍請姑娘來說書可好?”
“不好!”我下意識地拒絕,“其實……錦心已經不在鴻雁說書了。現在錦心被應家收留,是應家的家人身份。”
駱玄一揚眉毛:“應家?應弘家?”
聽到這個名字,我便心裏一痛,強笑道:“正是。駱公子認識我家二少爺?”
他透過窗,向著應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應弘嗎?也該見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