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僵持了兩秒鍾,他隻好牽了我的手臂,帶著我往山上跑,我一路氣喘籲籲,心裏抱怨不迭:“我就是矜持一下,你再堅持堅持我不就從了嗎。”
所幸剛才馬車出事的地方本就離寺廟不太遠,雖然林子深密,我們跑了一個多鍾頭也接近了主道,隱約可以看到廟牆裏的尖頂。
我心裏一鬆,腳上瞬間沒了力氣。在馬車上顛簸了半日,早飯早就消化殆盡,何況現在已是下午,白欠了一頓飯,能提得起力氣才怪。
那人剛才對我半拉半扶,現在仍然毫無疲態,見到我頹然的樣子,也不催促,由得我靠樹坐下。我摸摸頭發,如預料中亂成一團,那些繁繁複複的釵環都不知掉在何處了。我哀歎一聲:“剛開始扔首飾是指望著救兵能看到,現在可好,倒給追兵指路了。”
他撫了撫我淩亂的發髻,柔和地看著我,眼神裏似乎帶著安撫的魔力。我對他笑了笑,問道:“不用著急是嗎?就算有人追來,你也能打得過吧?”
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歡喜起來,一點也不懷疑他的本事。我笑道:“我們跑得快,路線也隱秘,他們追得上才怪了。要是我,肯定就不追了……”
我這話出口,自己先嚇了一跳,噌地站了起來。放在剛才那個場合,我們立刻想到來枯香寺暫避,花老三他們肯定也能料到,難免不是先行來設伏。青衣人的神情也嚴肅多了,他拉住我的手,自己擋在我身前,慢慢地向著道路靠近。
每個故事裏都有個烏鴉嘴,現在隻有一個人能說話,這個任務就當仁不讓地落在我頭上。先前那個設想剛剛提出來,林子裏就刮過一陣疾風,遲鈍如我,也感到不祥的殺氣,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緊靠到那人背上。
他倏地按著我一低頭,我什麼聲響都沒聽見,就看到兩道寒光劃過。他接著抱住我滾到一邊,躲開一道鞭影。我在地上轉得昏昏沉沉,爬起來就看到前邊幾個人戰到一處,四個人將青衣人圍在當中,刀劍槍鞭的一同招呼上去。
雖然不是第一次麵對短兵相接的場麵,我這回的恐懼和擔憂卻是前所未有的深重。我已見過楚凡傷重萎靡的樣子,委實不能接受朋友再一次受到危險。然而我除了礙手礙腳,對現狀全無助力。
我緊盯著戰況,青衣人似乎未落下風,隻是左支右絀,十分吃力。他偷空極快地掃了我一眼,目光灼灼,顯然要傳遞強烈的念頭。我知道,那絕對不是讓我留下的意思。
望了一眼枯香寺的屋頂,理智告訴我此時應選擇何方。我頭也不回地飛奔過去,等著我,等著我叫人來幫你。
不知為什麼,一邊跑著,臉上似乎有水滴劃過,吧嗒吧嗒地不斷落下來。身後的兵刃撞擊聲越來越小,我隱約聽見花老三的聲音,叫了一聲“是你”,然後一切都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