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臨安城裏不管發生了如何驚天動地的大事,到了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永遠會持續著習慣性的熱鬧。
或者,對於有些地方來說,是永恒的奢靡與曖昧的氣息。
一條窄窄的小河蕩著碧波,河水慢悠悠的流著,仿佛沾染了過多的姑娘們的胭脂水粉,在兩岸紅燈和綠柳的裝扮下,她散發著暖濕的馨香,流淌得慵懶而隨意。
順著小河飄來了精美的木質輕舟,點了絳唇的姑娘坐在船尾輕輕搖槳,穿著輕紗薄織的兩三個女子在船上倚著雕欄,把秀發綰到一邊,撩起衣袖玩水,露出脖子上,手臂上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
與她們相對的,是離他們不遠的另一隻稍大的船隻,船頭站著兩個漂亮的公子哥兒,饒有興致地對她們指指點點。這樣的船隻,每一夜都絡繹不絕地經過這條小河,經過河兩岸的煙花之地。
兩條船之間總是默契地保持禮貌的距離,直到姑娘們回頭對男人們一陣媚笑,這時就會有一個老鴇出現在岸邊迎船靠岸,順便諂媚地笑著拉男人們進樓。
這個地方有個好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柳七郎當年賜的名,相當的詩情畫意,叫百花小澗。
傍晚的軟語和歌吟總是最好聽,文雅的小船裏適時地奏起了琵琶,想起了笙簫,琴瑟合鳴,悅音順著百花河飄呀飄,飄完了河流,稍拐一個彎,就進了臨安城最繁華最熱鬧的東大街。
和百花小澗比起來,東大街可是爺們兒多了,除了油店米店,最多的就是飯館酒樓,街上彌漫的不是脂粉氣,而是茶酒香。
這數以百計的酒樓並排開著,看的人眼花繚亂,要問那家店的菜最香、酒最醇,每一個人都會告訴你,和氣樓呀。
和氣樓是東大街上資格最老,名聲最響,客人最多的酒樓,由於長年累月地塞滿了附近的“下裏巴人”,達官貴人們嫌它不夠高雅,不屑於來喝酒,這可是少了好多搶座兒的人,便宜了小老百姓們。
爺們兒們迷戀著和氣樓的酒香,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吃飯閑聊,高興了就放聲高歌,生氣了就破口大罵,和氣樓裏總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大家都習慣了大聲地講話,吃力地聽講。
所以,逢時在和氣樓下的那聲尖聲怪叫並沒有怎麼驚倒和氣樓的客官們,隻有耳朝著窗外的征南吃了大大的苦頭。
今天,和氣樓的二樓依舊如常,一個話題往往是全民齊齊參與,你一言我一語,共抒見解,歌聲、笑聲、觥籌之聲不絕於耳。
莫逆坐在他們常常坐的那個角落的位置上,現在已過傍晚,還不見征南到來,他一向冷靜的麵容也顯得有些焦急起來,時時向樓下張望。
午時兩人在人群中約好,若是被擠散,就在這酒樓裏碰頭,可是這一下午,都不知道征南跑到哪裏去了。
說話時兩人還勉強可以互見,可是突然跑出了個女飛賊,演了劈車這麼一出,人群裏頓時你推我擠、一片混亂,他倆是誰也別想找到誰了。
莫逆低下頭,仿佛在想著什麼事情,看起來很煩惱,又很不安的樣子,連有人接近他的桌子也未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