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刹那間,陳剛便在黃真尚且年輕的臉上看見了無盡的滄桑。
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好的憂憤之色。
陳剛本來就是一個憨實耿直之人,雖然直覺得心裏被一種說不好的憤怒充塞的難受異常, 頓時就不知道該再去任何指責控訴這個鐵算盤了。
一盞熒熒的燈光下兩個男人竟然脈脈相對了許久。
“老陳,你先帶著她走吧,烏州,我也不會呆很久的…… ”
黃真忽然把眼睛看向牆角不知名的某處,用一種心緒極其複雜語調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
小竹輕輕地叩了叩吳大娘臥室的門。
“進來吧,哼,又不是第一次來,作那鬼鬼祟祟樣子!”
吳大娘斜靠在貴妃榻上,翹著塗著血紅豆蔻的蘭花指嗑著鹽水核桃仁兒翻著白眼罵道。
小竹趕緊推門進來,進來之後便“噗通”一聲給吳大娘跪下。
“嘻……我那好妹妹現在怎麼樣了呢?沒有被你們二太太給欺負死吧?”
吳大娘看著戰戰兢兢的小竹陰陽怪氣的嬉笑道。
小竹給吳大娘磕了一個頭,低聲下氣的回答道:“那倒沒有,二太太……不過是繡花枕頭有勇無謀,我們太太從來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過。”
吳大娘又嘻嘻的笑了起來:“偏你們太太喜歡去做那些曲裏拐彎的事情,要是老娘,早就嘁哩喀喳拍手了事,有費那些心機的時間,不如哪裏涼快哪裏歇著去。”
小竹心裏嘀咕道:“三姨太能和你這蠻人比麼?你渾身都是本事,自己武功好又會使毒,手底下一大幫子人,當初三姨太來烏州投靠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說?”
但是嘴裏卻是萬萬不敢這樣說的,少不得賠笑道:“奴婢哪裏能知道主子的心思?或許太太更喜歡這樣做,可能……更解恨些。”
吳大娘冷笑道:“哼,說的也是,你們漢人就喜歡幹這些唧唧歪歪的事情,算了,也算是我和我那妹妹結義一場……告訴你主子,何姑娘昨兒個忽然有些身子不適,你明兒才過來取藥吧,嗯,銀子帶來了麼……不是我貪財,總不好白使喚那邊來的人,何況,何姑娘等閑也是不肯出手的。”
小竹趕緊又趴在地上給吳大娘磕了一個頭,氣短心虛的乞求道:“銀子今兒奴婢就帶過來了……可是,大娘,太太吩咐今天務必要拿回那藥的……”
吳大娘舉著手裏的被她嗑了一半的核桃仁眯了一下丹鳳眼:“噢?她竟然要的這樣急?敢是要急著跑路了?”
她無意識的一句話頓時叫小竹猛然抬起頭,失聲驚問道:“大娘,您說什麼?”
吳大娘趕緊把手裏的半枚核桃仁兒塞在嘴巴裏咀嚼起來,掩飾的笑道:“嘻嘻,你對她,倒真是死心塌地了哇,咳,你放心,她要走就走吧,當初我既然把你送給了她,自然不會再強求你回落芳院的。”
小竹慌忙又趴在地上給吳大娘使勁的磕了幾個頭,感激涕零的說道:“小竹自然唯大娘您的命是從的,隻是……隻是……若從今以後小竹能蒙大娘放生,再造之恩,日後小竹有了出頭之日,定結草銜環報答大娘大恩。”
吳大娘嗤笑道:“行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不過我喜歡,女人嘛,就得拚了命去搶自己想要的。以後啊,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且問你,李家父子得以延捱這幾年,李老爺得以苟延殘喘,一定少不了你的功勞吧?”
吳大娘幹脆利落的話立刻叫小竹白了臉,冷汗順著發角潸然而行。
“大娘饒命……”
看著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的小竹發出蚊呐一般戰栗的哀鳴,吳大娘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
“乖丫頭,你原本是想做李府少奶奶的,不過你終究不是她們兩個的對手,縱然你費盡心機,李府的少爺還是生生的給他們玩死了,對不?”
吳大娘洞若觀火的話居然沒有多少責怪或者譏諷的意味,更沒有任何的陰陽怪氣,反倒還含有幾分同情的意思。
“哎,你就好好的守著那個倒黴的李老爺吧,看看他死裏逃生之後能不能多少看顧你些。”
小竹這才敢稍微的抬起頭,雙眼含淚的說道:“我對不起大公子……我該給他提個醒的。”
吳大娘突然搖搖頭,冷笑道:“那是你的傻念頭罷了,你起來吧,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府上是那些破事,你們各人自求多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