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城臨近金國的中都燕京,常年戰亂,兵禍橫生。自高宗皇帝身體愈差以來,南宋國土不斷收縮,在權臣秦檜的一味委曲求全之下,終於發生了酆都慘劇。
江洲城酆都縣,位於長江中上遊,向來便以鬼城著名。東漢末年的張道陵創立了“五鬥米”教,後稱“鬼教”,而他的孫子張魯則將道教的“平都治”設立在酆都城,以酆都作為道教的傳教中心。所以,酆都城便逐漸成為了人所皆知的鬼城。
但如今的酆都城,對比於兩月之前,卻確確實實的從熙熙攘攘變成了空無一人,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鬼城。
兩月之前,金兵攻破江洲都府,占領柴桑城,瘋狂的掠奪女人和糧食,周邊輻射三千餘裏。因為大肆的屠戮牲畜奴隸,導致江洲爆發了大規模瘟疫。金兵將大量的疫屍拋入長江,導致了屍體堵塞中遊河堤,瘟疫便爆發在了臨近中遊堤岸的酆都城。
因為缺少食物,再加上疫源屍體的堆積,人們開始了最原始的茹毛飲血。人食豬彘,豬彘食人,人食人,其中又以酆都城為最。
所以,如今的酆都城早已看不見了一個完整的活人,隻有匍匐在地,不停蠕動著的人形怪物。在已經沒了尊卑,眼裏沒了婦孺,拋開了一切偽善偽裝的人,為了活下去,選擇了最醜陋的方式。他們已經沒有了理智,隻剩下了獵食的本能,如同野獸。
為了躲避瘟疫的侵襲,南宋收兵屯於長江下遊的金陵,金兵也收兵回到江州都府柴桑,讓出了中上遊十餘座城市。讓空氣中都好似隻剩下了看不見的瘟疫,城市中隻剩下了牙齒摩擦骨頭的嘎吱聲。
“陳玄子,你帶我來這裏幹嘛,這裏好臭啊。”在酆都城門兩裏外,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捏著鼻子,眉頭微蹙,一臉嫌棄的看著身前的清逸身影。如果有人看到,定會吃驚:如今的酆都城,少說三百裏內都已經不存生靈了,怎麼會有人膽大妄為的想要靠近,乃至走進酆都城呢?
“劉雲鶴,看見城門口的那些幹魃了麼?”清逸身影轉過頭,露出了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額頭上有著明顯的朱赤色火焰紋絡,雙手輕托著一把拂塵。
小雲鶴的目光恨恨的盯著陳玄子半晌,卻始終沒有說話,反而邁開了小短腿,滑稽的走向了城門口正在咀嚼屍體的幹魃。
小雲鶴從靠近酆都城百裏的時候就明白這個討厭的陳玄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如今他已經八歲了,卻遲遲不能凝聚屬於自己的道印,清一派的師兄們都早已凝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道印,就連小自己兩歲的青衣師弟都已經成功的凝聚出了青石道印,宗派裏的長輩都說,道印凝聚的越早,越適合修煉道家心法,最後超脫凡俗,羽化成仙。而所謂的道印,便是最適應自己的修行路。每個人對自然萬法都有自己的理解,而每個人,也都有自己適合的道路。
曾經傳說中的爛柯人,便是因為觀看了神仙下棋千年,領悟出了棋之道印,千年悟棋法,一朝羽化登棋仙。道家史記的記載中,棋仙三百六十一子齊出,困縛天地,黑子斷陰陽,白子掌乾坤。
就不說遠在傳說中已經羽化後的人物,隻說眼前這個名叫陳玄子的牛鼻子老道,一手火焰符法便使的出神入化,難有人出其左右。反正在小小的劉雲鶴心裏,能打的過陳玄子的,恐怕就隻有宗門裏的大師伯了。
所以,即使小雲鶴很抵觸陳玄子命令的眼光,但還是乖乖照做了。他很清楚,在所有人哪怕是陳玄子心中,七歲前覺醒道印的就是天才,八歲以後覺醒道印的就是庸才,天才可以成為大師伯、陳玄子這樣的牛鼻子受人尊敬,而庸才卻隻能平平庸庸的做下一輩的掃地師叔。
小短腿不停的邁進,終於走進了城門百裏,頓時,城門前那些正在啃食屍體的幹魃同時停止了動作,那早已血肉模糊的臉上筋肉抖動,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幽綠如狼的瞳孔瞬間鎖定了小雲鶴,如同嗅到腐臭味的豺狼,瘋了一般的撲食而來。
“一隻,兩隻,三隻......”小雲鶴皺了皺眉,看了看自己伸開的手指,好似在糾結自己長了幾根手指頭一樣,對已經撲打在臉上的腥風渾然不覺。
站在兩餘裏外的陳玄子輕輕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十二支低級幹魃,這樣如何能壓迫出道印?”
話音剛落,小雲鶴終於抬起了頭,那雙粉嫩的小手輕擺,一絲絲波紋漣漪彌漫而出,時間靜止了般,空中躍起的十二隻幹魃如同蒼蠅被裹入蜂蜜一樣鑲嵌在空間中,一動不動。隨後,小雲鶴輕吐一口氣,小聲一喝:“疾”空間如同鏡子一樣,一點點支離破碎,那十二隻幹魃隨同空氣一起化成了粉末,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