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馬雨姣懂事以後,耳邊便一直充斥著古板迂腐的讀書聲,“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若不是因其聲音甚大,她會認為讀書之人隻有一個,那般整齊有序,仿佛銅牆鐵壁,外界的雜音全然被拒在其外。馬雨姣甚至還能憑著這讀書聲,想象到此時站在書房最前麵那個麵容嚴肅,不苟言笑的“監軍”,那是她的爺爺。她出生那日,一向不喜歡女孩的爺爺竟破天荒地跑來抱她,用他那幹枯的手指撫摸著她嬌嫩的小臉,腐朽與新生形成了一幅極為抽象的畫麵。當然,這些都是聽母親講給她的,那時母親的表情流露出幾分迷惑,卻始終難掩興奮,讓她整個麵孔都顯出幾絲猙獰。對此,她倒是很清楚原因,畢竟,馬雨姣的出生使一直倍受冷落的母親頭一次被一家之主關注。
突然,馬雨姣被人從背後打了一下,猛地回神才發現讀書聲早已停止。看著她渾渾噩噩的模樣,她身後的人發出一串笑聲,“你這個愛發呆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
“哥!我發呆又挨不到你什麼事。倒是你,突然出來,嚇我一跳……”馬雨姣一見是平時待她最好的哥哥,心中一陣雀躍,但表麵卻是不露聲色地數落他。她這個哥哥與其說是憨厚老實,還不如說他傻,尤其是在鬥嘴這一方麵,他從未贏過小他好幾歲的馬雨姣。果然聽到她的話,大男孩憨憨地一笑,無比寵溺地說:“是我不好,打擾你的深思了,但不知你剛剛在想什麼,如此出神,我喚了你三聲,你也不理!”
“你不回屋讀書,喚我做什麼!小心下次再背不出書,爺爺教訓你。”馬雨姣張牙舞爪地說,但這話並不是她在誇張的嚇唬人。在這個崇尚知識的家中,若是背不出爺爺留下的課程,便會被罰一天不能進食。而她的這個哥哥天生就不是背書的料,若不是每次有她悄悄給他送飯,他可能早已餓死了。
馬沛祺一改憨傻的笑容,變為滿臉的無所謂,“你知道,我不像你們那樣聰明,就算我怎樣努力,也背不出那如天書般的玩意兒。在爺爺眼裏,我就是一塊朽木……”
馬雨姣最不願見到他這樣的表情,當下反對道,“胡說!你怎麼會是朽木……”
“難得他如此識相,你又何必反對!”薄涼的聲音驀地響起,馬雨姣一見說話之人頓時火冒三丈,跳起來攔在馬沛祺身前,張口回擊道。
“馬墨祺,管好你的嘴,再詆毀沛祺哥,我絕不饒你!”
“哼!”馬墨祺也不甘示弱,他可是馬家最受矚目的後輩,七歲便能熟背出上百本國學經典,是馬家下一任公認的當家人選,“馬雨姣,我勸你也離他遠一點,不然……笨可是會傳染的,不要因為他,令爺爺對你也失望了。”
“這點,你不需要擔心,畢竟我不像某些諂媚之人,絞盡腦汁隻為了討爺爺歡心!”
“馬雨姣,我可是為了你好,他……”
“算了吧!我不值得馬大少爺為我好。”馬雨姣不屑。在她心裏,馬沛祺是對她最好的。因此,無論誰詆毀他,她都不依!
馬墨祺猛地抬高聲音,“馬雨姣!”
“叫我做什麼!”馬雨姣也隨之拔高嗓門。一時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馬沛祺在一旁瞅著,想勸架卻無從開口,臉上露出幾分尷尬,正當他焦頭爛額,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時,家中最有說話分量的老人家走了過來。一見爺爺走過來,馬墨祺一下子像被人拔掉舌頭一樣,變得乖巧無比,看著他的樣子,馬雨姣打心眼兒裏唾棄,不由“哼”出了聲。
“雨姣!”聲音枯槁至極。
“是,爺爺。”馬雨姣此時也不得不放低聲音,溫馴地回答。
老人家目光冷冷地射向她身後的馬沛祺,眼中的厭惡暴露無遺,讓人看著不禁心涼,“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馬雨姣自是瞧見了爺爺的眼神,心中頓時為哥哥感到不值,不禁想為他爭取什麼,卻不知道這個決定一下子改變了在場所有人的人生。“馬墨祺他欺負我!並且還對家裏人不敬!”馬雨姣開始睜著眼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