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散文寫作:經典是用來背叛的(1 / 3)

新散文寫作:經典是用來背叛的

談話

作者:祝勇 張慶國

一、散文被寫得沒有意思了

張慶國(以下簡稱張):我們討論一下散文,你的散文寫作在中國非常引人注目,很有成就,成就不隻是體現在數量多,更重要的是,你的散文寫作很特殊,有明顯的文體意識,叫新散文什麼,都行,我們討論一下你有關散文的思考。

祝勇(以下簡稱祝):這很好,散文是一個非常值得討論的話題。

張:散文寫作很重要,可是我編雜誌的時候,很多年前就碰到一個問題,我發現,雜誌的散文欄目很難編,難編到什麼程度?就說它可能是一個完全沒意思的東西,一個專欄沒意思,問題很嚴重。我們編輯在討論的時候,常常覺得,每一期新編的雜誌裏麵,小說還可以,詩歌也不錯,唯獨散文,不疼不癢,可有可無,甚至說是完全可無。

祝:你說的對,散文如果寫得不好,那就是可無,沒有必要存在了。

張:一些人寫的散文沒有意思,內容簡單、陳舊、沒有思想、沒有文體意識,深入不下去,兩三千字,都是表麵文章。但你說雜誌把散文欄目取消,不可能。散文很重要,不是取消的問題,是要大力提倡,多發好散文。

祝:散文呢,它的優點和缺點是同時存在的,優點是人人貼近,讀起來貼近讀者,寫起來呢就像你說的,誰都可以寫,感覺沒有什麼門檻,也是貼近。詩歌寫作,多少還有點門檻,它比較凝練,要求作者對意象的跳躍啊,語言的把握啊什麼,有訓練和思考。小說也有些門檻的,人物、情節、故事等等,要花功夫研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寫小說,一直在從事文學的人,都不敢說我可以寫小說。散文不同,好像誰都可以說。散文給大家的感覺是,寫作上沒有門檻。所以造成散文的藝術標準模糊,感覺散文是一個沒有標準的文體,而且,如果說有標準,那標準是什麼呢?也很難說清。

張:你說到根子上了,沒有門檻,散文誰都可以寫。但散文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文學樣式,看上去沒有門檻,要求更嚴格,稍不留神,就可能寫作失敗。

祝:詩歌寫作,多少可以摸索出個標準,盡管說,藝術不可能有硬性的技術標準,它不像工業產品,或者科學技術產品,要確定藝術的統一標準,不可能。但是起碼直覺上,可以大體判斷這是不是一個詩,或者這個人寫的是不是小說。詩歌呢,你像有些口水詩,大家就覺得不應該是那個樣子,它們都大概有一個心理上或者審美上的標準。散文平易近人,人人可為,人人都可以寫一點,什麼事情寫成一篇文章,就是散文,於是造成散文藝術標準的缺失。

張:看上去沒有門檻的活動,其實更難,好比跑步,百米賽,你去試試。

祝:對,跑步愛好者和專業運動員不是一碼事,雖然看上去都在跑。對於散文,我認為要這樣來認識,首先它是一個文學題材,是文學的一部分,散文的門檻,要在符合文學的要求和標準之內來確認,不是說寫個心得體會,一個簡單的回憶文章,就是散文了。

張:寫散文,要意識到自己是在進行嚴肅的文學創作。

祝: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按照嚴格的文學標準來進行散文寫作,把散文寫作當成一件非常難的事來做。如果有人把散文當作文學的初級產品,是初涉文學時的練筆,就不可能寫好。

張:你把自己的散文寫作標準具體解釋一下吧。

祝:我的散文寫作,包含著一個潛在目標,就是恢複散文的文學地位。因為,你講的那種情況確實存在,散文幾乎沒有文學地位了,它就是一個花邊文學,在報紙上,或者在刊物裏麵點綴點綴。就像你說的,不是可有可無,是完全可無。但是,散文,它像其他文學品種一樣,必須體現作家的文學水準,體現文學創造力。所以,我寫作的一個很重要的目標,就是恢複散文的文學地位,把它當成跟小說、詩歌、戲劇平等的一個文學品種去做,不是說僅僅寫一篇文章而已。

張:散文沒有表麵的花樣,非常樸素,不動聲色,寫好很難。

祝:是很難,但你想想,散文已經到了什麼程度?有時候聚會,人家介紹說,這是某某作家,別人問你寫什麼?我說寫散文的,人家就有些懵,因為在很多人眼裏,寫散文那就不叫作家,覺得散文無足輕重,誰都可以寫。

張:這是很大的誤會。

祝:是不對啊,散文作家也是作家啊。但是事出有因,散文跟寫小說比,沒有平等的地位,不是散文不好,是寫散文的人沒有把散文寫好。所以,把散文真正寫好,就成為了我寫作的一個很大的出發點,我在自己的作品裏很強調散文的文學性,前幾天魯院的香港班,請我去講散文,我題目就是《散文的文學性》。

張:“散文的文學性”怎麼理解?

祝:首先要有文體意識,任何文體都是先有一個材料,它對作家來說不是限製,是機會,要把這個材料發揮到最大的限度,那就是文體意識。把散文這種文體的長處,盡力發揮,以取得最大效果。

張:文體意識,是文學的重要價值之一。

祝:大部分散文寫作者,充其量隻是模仿,《背影》啊《荷塘月色》啊,跟著學學,或者學三毛和港台女作家的散文。實際上,前人的寫作,隻是提供了一個框子,朱自清也好,三毛也好,他們寫作的時候,不會想到自己的文章會成為後來的範本,他們隻是按照自己的心性去寫。

張:《背影》本來是很好的散文,作為中小學教材後,被教壞了。我在作家培訓班講課,專門分析過《背影》,我說人家寫父子感情,隻寫人間的十五分鍾,隻寫背影,地點是車站,內容是分離。天氣不好,父親那麼畏縮、父子間沒什麼話,多麼驚心動魄。有些作者寫父子感情,從小時候寫起,一大堆拉拉雜雜的回憶,沒有選擇,沒有觀察和思考,就是寫個父親含辛茹苦。我說如果不是從愛的角度寫父親,是從恨的事件寫父親,寫父子間因愛而恨,或者因恨而愛,這個散文可能就值得期待。

二、散文走了一個下行的發展路線

祝:可以這樣說,散文寫作,自五四以來,走的是一個下行路線。按道理說,五四給我們提供了那麼好的一個散文平台,出了那麼多散文大家,每個人都不一樣,散文的寫作應該越走越高。實際不是這樣,五四以後這一百年,散文寫作出現了下行的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收縮的,或者說萎縮的狀態。

張:你覺得,五四那個時候的散文大家有哪些?

祝:散文大家你像魯迅、周作人、胡適,到後來的沈從文、張愛玲,多了。五四是個大概念,不是說五四運動,從五四運動開始,到後麵民國二三十年代都是一個大五四這樣一個概念。

張:民國時期。

祝:一大批作家啊。

張:豐子凱、林語堂、梁實秋等等,是很多。

祝:民國時期創造力勃發,每個作家的寫作都跟別人不一樣,相互之間不能取代。包括魯迅兄弟兩個,反差那麼大。

張:魯迅直麵人生,幹預社會,周作人是回到書房,清靜無為。

祝:我們這麼多年的教育,造成亦步亦趨的後果,是下行路線。下行的原因,是五四時期的個性化和創造力消失了,變成在經典下麵亦步亦趨,不敢越雷池一步,沒有探索、超越的勇氣。真正的創造者,要挑戰、甚至超越所謂的經典,五四那一代人就是這麼幹的,這才是真正意義的五四精神。我有一句話,說出來可能有些絕對,容易引起歧義,我說,所有的經典都是用來背叛的。

張:說得很好。

祝:不是說經典作品不好,是說,我們應當在經典之外,尋找更大的空間,而不是被經典困住了手腳。但是,我們對散文這種文體的理解出現了錯誤。

張:我們對散文的特性就缺乏研究。

祝:是的,散文這個領域,應該有重要的文學突破。

張:我有一個觀點,我認為散文跟小說相比,不管你第一人稱寫也好,還是什麼,小說永遠寫的是“他”,他者,第一人稱無非就是敘事視角,我爺爺,我奶奶,甚至我自己,寫的都不是“我”,是“他”和“他們”。散文相反,散文寫父親母親、天地自然、城市鄉村,永遠寫的都是“我”,是作家自己,散文就是作家在寫自己的內心與思想,

祝:說得太好了。

張:所以說,散文特別考驗作家本人的整體素養。

祝:對對。

張:小說和詩歌,有激情、有一些得當的技巧,可以對付著寫了。散文寫作,如果作家素養低,思想素養、文化和文學素養、藝術素養這些不夠,那麼,你這個散文寫作,差不多做可以知道,是寫不好的了。

祝:你這個概括,我覺得特別到位,小說寫他,散文寫我,非常準確。小說裏頭會有“我”的出現,但是小說寫“我”,是為寫“他”服務的,小說出現這個“我”,是為了寫“他”。小說,是為了建構一個客觀世界,“他”的外部世界,一個與“我”有距離的相對完整的世界。

散文是寫作家自己內在的世界,一個內心世界,不管散文裏有沒有“我”,實際上都是寫我。我現在寫的,主要是曆史題材,我最近寫的都是曆史人物,包括一些曆史物品。我寫那些文化載體,實際上,寫的都是我自己。每一件東西都是在寫我,我通過這些人和事,來寫自己心中的世界,這些人和事,滲透了我的情感。

張:寄托了你的思想。

祝:去年我寫一組係列散文《故宮的風花雪月》(後來出了書),裏麵的第一篇,《永和九年那場醉》,寫王羲之,蘭亭序,看上去寫古人和古代事件,其實寫的是我自己和當下人生。這個我跟寧肯,《十月》雜誌的副主編,交換過意見,我那文章是給《十月》的,他說,原來就想象不到,我能把王羲之寫成什麼文章,他覺得王羲之早就被蓋棺定論了。

張:眾所周知的事件與人物,沒有創造性空間了。

祝:已經成為固化的符號。王羲之寫的《蘭亭序》,那叫千古絕唱,高大上,非常了不起。很多人認為,了不起又能怎樣?那東西在博物館裏麵,跟我有什麼關係?但在我眼裏看來並非如此,它不是一個死物,而是一個活物,一個跨越時空,可以對話的生命體。我要把對傳統文化的表述刷新一下。所以呢,在那篇文章裏,充溢著我非常豐沛的一種情緒在裏麵。我覺得自己就是王羲之的化身,在那篇文章結尾處,我寫到,從王羲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千六百多年,我跟他之間相隔了一千六百多年的時光,很多年後,我來到蘭亭,在相同的季節來到蘭亭,一扭頭看見了王羲之,王羲之呢,就把一支筆遞給我,我用這支筆,寫了這個文章。

張:哈哈!

祝:文章出來以後,我的太太讀了,她說,根本就無法想象,一篇寫書法的文章能讓她感動。也就是說,盡管散文的材料是客觀的,表達卻是主觀的,體現一個寫作者的精神深度和文化自信。反過來,小說也是一個媒介,它的目的是表達客觀世界,比如說莫言,他那小說,怎麼寫,都是在呈現他對客觀的外部世界的認識和想象。

三、散文寫作應該堅持文體意識

張:請把你的散文寫作經曆介紹一下。

祝:我的散文寫作,屬於進步比較慢的,說起來時間長了。我1990年大學畢業,86級的,大學畢業就寫,前麵的學生時代在摸索中寫,那不叫文章了,叫習作。也陸陸續續發,到2003年,寫《舊宮殿》那一年,開始發生變化。

張:《舊宮殿》我有印象,是散文?

祝:是一個探索性的散文,寫的故宮,我做了些文體探索。我覺得,文學應該有種種嚐試,散文應當像先鋒小說,或者先鋒戲劇那樣。為了實現這個探索,我把文章分成幾部分,有講建築的部分,有講個人命運的部分。

張:講建築的部分,怎麼體現文體探索?

祝:是對建築的解讀,這種解讀非常主觀和個人化,我不講建築學,比如怎麼蓋房子,建築結構啊,我做文學的事,文學的事是要做作家的個人化理解和主觀性的表達,所以,我做的那個解讀,講的是建築和人的關係。

張:人的情感和思想出現,文學的意義就出來了。

祝:建築也是一種暴力,有強製性在裏麵,建築本身,也是對世界的主觀解讀。它有自己的解讀,我有我的解讀。我這個文章的幾部分,是打亂了安排,洗牌式的不是亂得沒章法,我采取中軸對稱結構,A,B,C,中間是D,然後再C、B,A結構,跟紫禁城的建築完全吻合,因為紫禁城是中軸對稱的建築,我就把自己的這個作品,當成一個建築來架構。在文體上,我是比較用心的。現在回顧,2003年是我寫作的一個新階段,我的寫作,可以說是從《舊宮殿》開始。

張:從《舊宮殿》起,你的寫作,就成為中國散文的重要成就了。《舊宮殿》有多長?發在什麼地方?

祝:我那篇文章的長度,也是一個特例,那篇散文有8萬字,從篇幅上超出了人們對散文的習慣認識,一般的散文也就是幾千字,最多萬把字。

張:突然來個8萬字的散文,編輯不知所措,你說這個事我有同感。早幾年,我一篇寫高黎貢山的散文,1萬5千字,北京的編輯朋友說,文章不錯,但沒有發過這樣長的散文。散文稍長點,編輯就不知道該不該發表了。長度怎麼會成為問題呢?成為問題的應該是好與壞。

祝:那個散文,僅僅在篇幅上,就嚴重超出編輯的經驗,當時我到處找發表的地方,找不到,沒有一個雜誌的欄目,可以讓我發表這樣一篇8萬字的散文。

張:你給文學雜誌出了道難題。

祝:後來張銳鋒給我出主意,說你投一下《花城》,《花城》有個欄目叫實驗文本,無法歸類的文章,可以放進“實驗文本”欄目。我就把文章給了《花城》朱燕玲,她一看,說寫得不錯,就給了主編田瑛。田瑛也非常支持,發在《花城》頭題,2003年第5期發的。

張:篇幅這麼大的一篇實驗性散文,影響應該不小。

祝:《舊宮殿》發表後,在散文圈裏產生了一定影響。比如寧肯當時寫過文章,提到過,但這篇文章我十年後才看到,就是他今年出版了一本散文集,叫《說吧,西藏》,他把《我與新散文》這篇文章當作了序言,裏麵講到我的文體意識。我一看日期,居然是十年前寫的。這種影響,應該是隱性的,而不是獲了什麼獎。以後,我在散文的文體意識方麵開始加強,把恢複散文的文學性想法,努力體現出來,在各個方麵,盡可能擴大散文的表現空間,體現創造性,比如詞條性質的結構,還有其他各種實驗。

張:你寫過一篇昆明順城街的散文,發在《人民文學》上。

祝:那篇文章是這樣的,我在《人民文學》開了個專欄,那段時間我對城市改造大量拆除老建築十分關注,認為這是曆史意識和審美意識的嚴重缺失,就寫了一組散文。今年東方出版社為我出版《祝勇作品係列》,這組散文編成一本《十城記——中國城市的曆史性傷痛》出版了。

張:很好,非常必要有這樣一部書,你發順城街那篇作品是哪一年?

祝:2005年。寫西安那篇散文,我是用西安地名辭典做的線索,還有的散文,《家族密碼》,是用家譜做線索,我盡可能從西方現代文學裏汲取些營養,體現散文的文體性,擴大表現空間。從2003年起,差不多到2010年左右吧,七八年時間,算一個階段,2010年以後到現在,算另一個階段。現在,我不太注重外在形式探索了,注重內在空間的豐富,進行內在的拓展。

張:請解釋一下這個“內在的拓展”。

祝:我有一個提法,就說真正的散文寫作是綜合寫作,體現散文寫作者的綜合素養,好的散文,包括好小說,它裏麵,可以有很多解讀空間,非常豐富,不是單層麵的東西。

張:內在意義的拓展,能體現真正的力量。

祝:作家說一件事,講一個道理,不是讓讀者看明白就完了。一篇好文章,能讓每個讀者從不同的口進入,像迷宮,每個人都可以從不同的入口進入,進行各自不同的解讀,而不是尋找一個眾口一詞的答案。真正好的散文,應該是多層次的,更加深厚,也更加豐富,是一個立體性的作品。這個立體性,強調的是內在豐富性。我最近幾年的作品,在書店裏很難分類,書店不知道屬於哪一類。應該放到曆史類?文學類?藝術類?還是放到地理類?似乎不行,又似乎可以。

張:超出書店的經驗啦!

祝:我覺得,這恰恰體現了散文綜合寫作的特點,什麼人都可以看,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同。過去我們的散文,是單層麵的,像冰心的《小橘燈》,包括朱自清的《背影》,學者也好,普通讀者也好,初學寫作者也好,讀這篇文章,得到的是一種結論,而所謂的結論,永遠都是片麵的。人生是沒有結論的,這個世界,也永遠不可能有一個最終的結論。

張:好作家就應該這樣,時刻想著做出開創性的發現。

四、中國古代的散文是綜合性文本

祝:假如我們追溯中國散文的源頭,我們會驚訝地發現,中國最早的散文,就是綜合文本。

張:早期的文體文史哲不分,沒有界限。

祝:中國古代的哲學家,不像西方哲學家,要建立一個龐大體係,密不透風的一套哲學論說,我們古代的寫作,是很自由的狀態,莊子和孟子的文章,是非常優美的散文,《養生主》呀,《逍遙遊》呀,膾炙人口,好散文,同時,也是哲學著作,不分的。《史記》,把它當成曆史專著,二十四史的起點,也可以對吧?它建立起了中國的史學傳統。但也可以把它當散文來看,無數篇章都選入了中學語文課本。

張:《史記》當小說看也可以,它裏麵的人物列傳,很多就是小說,是司馬遷根據道聽途說寫出來的。

祝:隻要一有對話,就是小說了。它又確實是史學的傳統,散文是綜合文本,一直到唐宋,這樣發展下來。你比如說奏折、書信,王安石他們寫的那些東西,是政治文章,政治論文,《尚書》,文學色彩非常濃。過去,政治、哲學、曆史、文學,整個一大套,沒有邊界,是綜合文本,締造了先秦唐宋那麼大的一個散文高峰,這就是中國文化的特點。

西方的二十世紀哲學,越來越散文化,也是趨勢,跟十八、十九世紀的經典哲學不一樣了,跟黑格爾不一樣了。康德那些東西,一大厚本,磚頭,二十世紀像本雅明、羅蘭·巴特、加斯東·巴什拉、蘇珊·桑塔格,他們的哲學思想,在書中就一段一段,格言式,很自由,很好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