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兒看著眼前的男人,悠悠歎了口氣:“看來我替你擔心是多餘的,你把什麼都掌握得清清楚楚了。”
他深邃烏黑的眸子,無比智慧,還需要誰來提醒呢?
能坐上帝王的位置,決非僥幸。隻是,她習慣替他操心。猶記成親之前,他曾經說過,他也需要她守護,整個季連家都需要她守護。
所以,她嫁給他之時,很幸福。因為被需要,所以幸福。隻是現在,他不再需要她了。
皇權一手在握,俯瞰山河。他那麼霸氣的男子,如何還需要她的提醒?
季連別諾輕聲道:“你很擔心我嗎?”問得小心翼翼,那般溫存,目光注視著她精致的臉龐,那每一根線條,都是他熟悉的。
曾經撫過千萬次,從來就沒想過,要和她分開。
從來就沒想過。
“……”燕唯兒眸光黯淡,沉默以對。
想起,那麼決絕的告別。是為了什麼?
到底是為了什麼?太多太多,她以為成全是對他的愛,最好的回報。
季連別諾歎一口氣:“新國初建,要不是裏麵錯綜複雜,我現在就把皇位撂給季連修了。何至於會讓我的唯兒獨自棄我出逃?”
話,說得異常淒涼。
燕唯兒低聲道:“你明明知道,我們之間並不僅僅是皇位的問題。”
“我知道,但我以為,無論有任何問題,你都不該棄我而去,就像我從未想過棄你一樣。”季連別諾的臉上,浮起一層淺淺的失落:“你就不擔心我,在這皇宮中被人謀害了,被人暗算了?又或是,纖雪枝那樣的女人,對我施了媚功,我又找誰人來當解藥?如果,我和你一樣固執,死也不肯找人作解藥,等我死了,你是不是會來替我收屍?”
燕唯兒聽他一陣胡說,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個男人,真的幹得出這種事!她應該高興,可是卻多麼悲傷,多麼悲傷。
季連別諾繼續窮追猛打:“還是說,你早當我休了你,隨我死便死了,連屍體都不願來看一眼?其實,不看也罷,暴裂而死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不來也就罷了。”
燕唯兒看他越說越來勁兒,真正氣得不行,心痛得要命:“季連別諾,你一個皇帝,整天把死不死的掛在嘴上,是不是感覺很舒心?你那不叫死,叫駕崩懂不?叫駕崩!”
兩夫妻開始吵上嘴了。
季連別諾八輩子的閑功夫都用上了:“好好好,駕崩就駕崩,差不多,到時我讓季連修出個告示,皇上死之前,休了韋大小姐,祝她再找個好夫君……”
“混蛋!”燕唯兒嘴唇都氣得發抖:“你休,你現在就休,你要不休我死給你看。”她也卯上了勁。
她可從來不知道他嘴上的功夫也如此厲害,卻不期然想起,當年,他不也正是和她打著嘴仗,騙她試毒,哄她吃飯擦藥。
有哪一樣她贏過?
就連“龍雀”匕首在握,以為報仇捅了他,卻是人家主動迎上來,讓她捅……她的心,忽然很痛很痛。
彼時,守在門口的阿努,幽怨地瞄了一眼兩個正吵架吵得熱火朝天的主人。
季連別諾悠然道:“好,我答應你,我要是很快就死了,我一定把休書送過來,到時請夫人笑納。”
見她眼眶都紅了,恨不得立時將她摟過來輕憐蜜愛一番,哄她哄到詞窮都無所謂,但是他得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小女人太不拿他當回事,又或者太拿他當回事!用孩子這樣的理由,離他而去,自以為是成全,卻何嚐考慮過他的感受?
甚至,還故意和風楚陽搞出一場曖昧的姿態,到底是要如何氣死他?
以為高尚嗎?以為為他好嗎?
季連別諾想著想著,快要咬牙切齒了!
這個女人!
燕唯兒終忍不住,哭得山花燦爛:“你欺負人,混蛋少主!你欺負人……嗚嗚嗚……”
想想某一日,季連別諾死了,還很有可能是暴裂而亡,那是多慘的情景?
到時,她會不會恨自己恨到死?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不在身邊。
而最終他死去的原因,是他堅守著對她的承諾-----他隻要她一個女人。
當初就答應過她的承諾。
而她現在的離去,正是要破掉他的承諾。
哭得山花燦爛,嘴裏叫著“混蛋少主”,如今,像是轉了個圈,要走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