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別諾弱弱地躺在床上,本想裝得氣若遊絲,又覺得有些過了,便振作了起來:“不關禦醫的事,他們盡力了,主要是朝堂的事太多,心情不好,吃藥也是東一碗西一碗,沒個時辰……”
“葉公公呢?他不會提醒嗎?這事能含糊嗎?”燕唯兒頭大如鬥,怎麼她剛離開不久,感覺這皇宮就亂成一團了?她有那麼重要麼?
“呃,更不關葉公公的事,那藥太苦,我吃了幾天,就連飯也吃不下了,吃什麼吐什麼……太苦……”季連別諾愁眉苦臉。
燕唯兒怒目而視:“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重要嗎?你不知道你現在不止是季連別諾,還是大唯國的皇帝嗎?”
藥能有不苦的?堅持堅持,病就好得快了。他居然因為苦,連藥都不吃了。
呼!這男人太不讓人省心!
他竟然摔了!從馬上摔下來,那得多疼?還是在他們吵了架之後,心神不寧才會摔下馬來麼?
燕唯兒氣得心都痛了。
她回宮之前,本來作好了準備,無論季連別諾說什麼,她都以“民女”如何如何作答,拒他於千裏之外。可是剛一見麵,便亂了陣腳。
她悶悶地,在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中心隱隱作痛。
季連別諾的心,也不自禁痛起來,她還是關心他的。
因為這個理由,他耍的小手段才有用,否則,縱使他病死了,又如何?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絕美的容顏:“我隻知道,我是季連別諾,唯兒的夫君,從遇見的那一刻,就沒有變過。”
燕唯兒別過頭,咬了咬唇,不接他話,隻是命令道:“翻過身去。”
季連別諾依言,背對著她。
燕唯兒找了藥酒來,將他的衣裳撩開,便看見他腰上大片的淤青。
她按了按,問:“疼麼?”
季連別諾嘴角泛出淺淺的笑:“不疼。”
燕唯兒又換了個地方,按了按:“疼麼?”
季連別諾仍舊答:“不疼。”
燕唯兒生氣了:“你說一句疼,不丟人。皇上也是有肉身的。”她說完,情不自禁笑起來,很快,便收了笑聲,覺得千辛萬苦才跑出宮,這麼搞法,一下就打回了原形,實在不好。
季連別諾淡淡的語氣:“皇上的肉身沒了就沒了,反正也不好玩。就這樣吧,愛死不死。”
燕唯兒氣得一手拍在他淤青處:“愛死不死!”
季連別諾大叫一聲:“啊,疼!你謀殺親夫麼?”真想把這小女人摟在懷裏輕憐蜜愛一番,不過他忍住了,生生忍住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到時這女人發起狠來,一溜青煙消失,他就是有再大的傷,估計都找不著她了。
所以,忍!
燕唯兒聽他叫“謀殺親夫”,早紅得兩頰生輝,正要說話,卻又聽得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是誰要謀殺親夫啊?”
燕唯兒心裏“咯噔”一下,糟糕,公公婆婆駕到,幸好她回宮了,不然引得他們生氣,就太不應該了。
她一邊趕緊把季連別諾的衣服放下,一邊行禮問安。
別之洛笑盈盈道:“唯兒,聽說你身染惡疾,我看你比別諾的身體還好些。別諾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沒事騎什麼馬,從小到大都沒摔過,這下居然從馬上摔了下來,你說,傳出去多可笑?”
燕唯兒訥訥的,哪裏敢答一句,隻悶悶地低頭不語。
別之洛又道:“摔下來就摔下來,那些侍衛怎麼當差的,居然還在冰上躺了幾個時辰……”
“娘親,”季連別諾真是太感激娘親的通透了:“不怪他們,骨頭摔斷了是不能動的。”
別之洛仍舊喋喋不休地配合著,不時又問起唯兒到底得了啥惡疾,居然還因此減免稅賦三年。又豎起姆指誇讚別諾,說民間如何如何擁戴皇上對皇後的夫妻情深,種種種種。
要不是季連漠北把她拖出皇後的寢宮,她還會繼續下去。
燕唯兒早就不知所措,等兩位走後,方重新掀起季連別諾的衣衫,替他擦藥。
手勁恰到好處。
季連別諾趴在床上,喃喃自語:“你要是早肯幫我擦藥,我哪至於腰傷持續這麼久?有時候坐在龍椅上,都覺得腰疼得要斷了。”
燕唯兒心頭難過,聲音卻不溫柔:“誰叫你隱瞞的?”
“我不隱瞞,你就會自動回宮來?”
“……”
隔了好半天,燕唯兒才道:“我可以教紫羅,讓她回來侍候你。”
“不用了,我這兒有的是宮女。”季連別諾悶哼一聲。
燕唯兒不再說話,隻用心給他擦藥。多年的夫妻情份,哪能說斷就斷?
隻需他輕輕叫一個疼,她的心,便真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