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他並不知道聶印為什麼救了他多日,今天卻一反常態地打他。
但一定跟她有關。
聶印毫無預兆地起身,回轉,又是一拳揮去,打在風楚陽臉上。
風楚陽紋絲未動,任他揮灑。
燕唯兒伸出手,牽著小五:“走,陪我吃飯去。”走了幾步,扭臉淡然道:“風楚陽,你進去吧,養傷要緊。”
她說完,帶著小五和弓著背敵意極大的阿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皇後娘娘體染惡疾,皇上得守在後宮。
皇上下了死令:任何人不得踏進皇後寢宮一步,違者立斬!
朝堂之事,暫由季連修帶領幾位大臣共議,決議需過半大臣通過方可執行。
皇後寢宮裏。
季連別諾森寒著臉:“皇後在外的消息,不得泄露半句,如若違者,誅連九族。”
眾人無敢不從。
季連別諾道:“立刻出發,連夜趕往商城懷遠。”他身著與十八騎士一樣的服飾,預備悄然出宮。
紫羅慌了,連忙跪下道:“求皇上帶紫羅一道前去。紫羅想去服侍皇後娘娘。”
季連別諾聲音平靜:“留在宮裏等皇後娘娘。”
紫羅急聲道:“皇後娘娘說,她怎麼都不會回來了。”眼神對上季連別諾冰寒的眼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再不敢開口。
冬夜冰寒,風雪肆虐。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吳越帶隊向城門走去。
他亮出腰牌,向守城的將士要求深夜出城,說皇上有急事待辦。
守衛不疑有他,忙開啟城門。
一行人盡數出城,卻聽得守衛在後麵喊:“吳統領,等等。”
吳越扭臉,看向守衛:“還有什麼事?”
“吳統領,你們十八騎士,怎麼有十九個人出城?”
吳越拍拍他的肩,讚賞道:“很負責,不錯。裏麵有一個是禦醫,皇後娘娘體染惡疾,我們正是要外出尋求一味罕見藥材,此事不宜張揚,否則,皇上追究下來,小命不保。”
說話間,除吳越之外的一行人,已行得老遠。
守衛忙點頭稱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自然不會有詐。
風雪兼程,直奔商城懷遠。
清晨的第一道光線,射進燕唯兒的窗口,她便帶著阿努走到了院子裏。確切地說,那不是光線,而是銀白的雪混著微暗的晨光。
她穿戴整齊,月白的錦襖,大紅的披風,站在雪地中。
門庭大開,仿似在等誰的到來。
風未停,雪未歇。
這樣的晨光中,等著一個人,不是與他重逢,而是永久的道別。
依舊昏暗。
她不需要看清他的眉眼,他的眉眼,早已烙印在心頭。
她的手凍僵了,臉也凍紅了。
雪夜馳騁,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會來的。
她就這麼等他到來。
徹底決別。
阿努猛地竄了出去,口中發出嗚嗚地歡快聲。不一會兒,它又蹦了回來,搖著尾巴圍著燕唯兒轉圈。
燕唯兒抬起頭,俏立在風雪中。
門庭處,季連別諾的身影,挺拔傲岸,停在那裏,望著對麵的紅衣女子。
走的時候,她就是這身裝扮,離別得那麼傷悲,原是作了不再相守的準備。
他走近她,一字一字:“你狠得下心?”
燕唯兒沒有退開,坦然迎上他的眼神:“別諾,我們放彼此一條生路。”
放彼此一條生路,這句話,不是第一次說了。
她在心裏早已練了幾百幾千次這句話,方能讓這句話出口的時候,能保持最美的姿態。
寧靜,安詳,一種決絕的離別。
徹底放手。
季連別諾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唯兒,我自問曾經很多事對不起你,但我已經在盡力補救。你不能生孩子,那我們就不要孩子了。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慢慢溫柔下來,手卻加重了力量,仿佛一鬆手,就隻剩下空氣。
“你可以沒有關係,季連家不能沒有關係,你手下的大臣不能沒有關係,天下的百姓,不能沒有關係。”燕唯兒軟弱地回答:“別諾,你已經身不由已,別再掙紮。”
這是一個死結,轉來轉去,都在原地。
已經無話可說,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
季連別諾也不願站在這種風雪中跟她再講大道理,隻啞聲道:“跟我回去,唯兒。”他一用力,就將她扯進了懷裏。
燕唯兒沒有掙紮,任他抱緊,隻輕輕低語:“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踏進宮裏一步。和你,別諾,也不會再有交集。”
季連別諾沒說話,隻緊緊擁抱著她,站在風雪中,迎接灑在他們身上的第一縷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