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似水流年(2 / 2)

心和心不是早就融為一顆了麼?為何,她狠得下心來說走?

燕唯兒起身,穿上衣衫,下床坐到銅鏡前梳妝。

瀑布般的青絲齊腰披散,墨黑順滑。嫋娜的身姿翩然輕盈,一如那年的相遇。

不,比之那年,更美。

怦然心動。季連別諾側臥著,一手撐著下巴,靜靜凝視她梳妝的動作。

無論過去多久,無論與她如何耳鬢廝磨,仿佛都不夠。她總是能輕易地撩撥起他的情欲,或是如少年時才有的怦然心動的情懷。

“唯兒。”他磁性的嗓音,因為剛才的歡暢更顯低沉。

燕唯兒扭過頭來,手裏拿著一把玉梳,眸光閃閃,似是詢問何事。

季連別諾招招手,坐起身子:“過來,唯兒。”

燕唯兒依言,坐到床邊。

季連別諾伸手拿過玉梳,梳著她的頭發:“你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講麼?”

原來她是多麼愛講話的一個人,一件小事,可以吱吱喳喳說上半夜,一會兒問他知不知道玉嫂家有個侄兒竟然叫小黃狗,一會兒問他知不知道小五其實不是他娘的親生兒子。

這樣那樣,總纏著他說到後半夜。他早就想打斷她的話,因為他其實對床上的另一件事更感興趣,但卻不忍心打斷,她說得那麼起勁,小臉都泛著紅光。

可是,如今床上這另一件事倒是順了他的意,他卻懷念起她總也說不完的吱吱喳喳。

她變得那麼沉默,連歡悅都顯得痛楚。

“講什麼?”燕唯兒抬起眼瞼:“皇上想聽臣妾說些什麼?”

“夠了,唯兒。”季連別諾眉心深鎖:“你一定要折磨我才舒服麼?”

“臣妾不敢。”

既然在皇宮中,就要有皇宮中的樣子。燕唯兒低下頭,咬著嘴唇。

季連別諾有些惱怒,近來諸事不順,心情無比煩燥:“唯兒,你是不是以為我很想當這個皇上?你是不是以為我季連別諾娶你最高興的事是因為‘得此女得天下’這個說法?講講理,唯兒,你講講理。”

他“得此女得天下”,民心所向,萬眾矚目登上了帝王的寶座,而這個“此女”卻因為皇宮不好玩,跟他鬧別扭。

怎樣的循環?他季連別諾從來就不稀罕當這個帝王,誰愛來誰來,如果擔得起重任,對得起蒼生,他立馬讓位,帶著她逍遙快活去。

“無論你想不想當這個皇上都當了。延綿子嗣是你的責任,你現在不止代表著季連這一脈,還代表著皇家血脈。”燕唯兒索性挑明:“我不能給你生兒育女,也不想被天下人指著鼻子罵耽誤國運,所以,別諾,讓我走,讓我出宮吧。”

燕唯兒泫然而泣。

季連別諾目瞪口呆。

“你隻是暫時沒懷上,為什麼要這麼氣餒?”季連別諾心頭慌亂,無力地安慰著她:“我們多努力,好不好?”他甚至帶著玩笑的口吻討好她。

燕唯兒淒然一笑:“不要忘了,我通醫術的。能為別人看病,難道不懂自己的身體嗎?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去找虛夢華,讓他們來替你見證,讓你死心。”

“唯兒,你就是要用這種方法來讓我死心?”季連別諾將玉梳隨手放在床邊,穿上衣服,下床:“你就那麼想出宮?那麼想離開我?”

他臉色冰寒,眸光冷冽。

她多年沒有孩子,他沒怪過她絲毫。前因後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這不能成為她離開他的理由,她的口氣是那麼疏離,那麼令人心寒,仿佛呆在他身邊一時半刻都不願意。

何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這個境地?

他們一直說好要白首不相離,一直說好要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卻,在大好年華時分,她要離開他,出去浪跡天涯。

如何不是邀他一起?他曾經似乎跟他透露過,時機成熟,就會把皇位傳給季連修啊,連這樣的時日都等不了麼?

他意興闌珊走出宮殿。

她軟倒在床邊。

更華麗的宮殿,卻比不得當初的新房溫暖。她何嚐想離他而去?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她已不是如花美眷,總有一天,他的身邊會有更新鮮的女子。從來隻見新人笑,舊人哭,她的無力,她的尊嚴。

浪跡天涯。

總好過,在深宮中哭泣和等待他偶爾的寵幸?然後數著樹的年輪,慢慢老去。

季連別諾的聲音在她耳際低低地喚道:“唯兒。”坐到床邊,從她身後抱住她:“對不起,我不該生你的氣。”

燕唯兒早已淚流滿麵。

他終是她的別諾,她終是他的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