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先進去再說。她不是要一抗到底,而是要搞出動靜來,不讓我踏進這個陷阱。”季連別諾說著,率先走出樹叢,與秦三公子越過倒在地上的守衛,鑽進營帳。
燕唯兒還在彈奏曲子,見兩個黑衣人進來,竟然不受琴音幹擾,心中一驚。定睛一看,卻是又悲又喜。手上,依然不曾停下。
斷魂曲正如大海的波濤,層層翻湧,驚濤駭浪。而燕唯兒顯然體虛力竭,冷汗涔涔。
茉莉守在一旁,用毛巾不斷擦試夫人額上的冷汗,顧不上向季連別諾行禮,心中也分不清,到底是有救了,還是大家均落入風楚陽的陷阱。
“唯兒,停下。”季連別諾心中一股焦急的火焰竄起,那麼急迫:“快,停下,唯兒,這麼下去,你會受不了。”
“隻要一停下,風楚陽的兵馬就會圍將過來。到時候我們誰都走不了。”燕唯兒聲音發顫:“別諾,你不該來,我做不來別的,隻有這個辦法提醒你,這是一個陷阱。”聲音尾處跟了個長長的歎息:“你終究還是來了。”
“錚!”琴音被季連別諾破去。
事不宜遲,季連別諾直接毀去她的琴弦:“趁天黑,我們必須馬上走……”
燕唯兒不再執拗,站起身,眼前一陣發黑,幸得季連別諾一手扶住,才沒暈倒,無力地朝秦三公子笑笑:“秦三哥哥,你也來了。”
秦三公子微微一笑,灑然道:“別諾不放心你,所以才挑了這個時辰過來,傻丫頭,你逞能要逞到什麼時候?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得先救自己才行。”
燕唯兒赧然道:“本不該陷入如此境地,是我大意了。”
“走吧。”季連別諾半扶半摟著燕唯兒出得營帳,一行人在夜色的掩護下,走向那棵大樹。
倒地的守衛仍舊昏迷,無人醒來。
遠處的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風吹來涼浸浸的。藏身在大樹下的黑馬,被大樹傘蓋般的枝葉隱匿得很好。
很安靜,太安靜了。
季連別諾向秦三公子點點頭,後者立時展開輕功,以極快的速度掠向各個營帳。
“風楚陽不會在營帳裏了。”燕唯兒的聲音顯得異樣的清冷,帶著些顫栗:“別諾,如果我猜得不錯,這營帳周圍,已經全部埋伏了兵馬,風楚陽撤兵是假,用我作餌引你入套是真。”
“啪啪啪……”不遠處,從另一棵大樹下走出一隊人馬,領頭的人,邊拍手邊信步走來。
那掌聲在寂靜的黑夜裏聽來,極度刺耳。
燕唯兒不由自主握緊了季連別諾的手,看見那個人越走越近,在幾丈之外悠然停下。他穿戴一新,暗紅色金絲貴氣紫袍加身,外披一件黑色披風,金冠束發,豐神俊朗。
未等風楚陽開口,山頭上亮起了第一束火光,然後就像被風吹過,燎原之火將山頭一點一點燃亮,很快,山頭的火光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
同一時間,一個幾不可見的灰色小點,也在夜幕裏炸開。
“季連別諾,真是幸會。”風楚陽緩緩開口,語氣裏湧動著千瘡百孔的恨意。
季連別諾掃視一眼四麵明明滅滅的火光,低頭柔聲道:“唯兒,幸而天還沒亮,不然你就看不到這麼漂亮的火光了。”他沒有刻意抬高音量,卻還是將這段話清清楚楚送入了風楚陽耳裏。
燕唯兒忽地脆聲笑起來:“諾,這讓我想起了集帕爾一役的火把,真好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沒將旁人當成一回事,隻顧著回憶他們的往事。
山上的火光逞蛇形慢慢收緊,如同包餃子一樣,將幾人包成餃子陷。
良久,季連別諾才朗聲對風楚陽道:“三皇子的兵馬可是已經展現完了?”
風楚陽沒說話,隻是緊緊盯著燕唯兒的臉。
天色又淺了一層,微微亮起的天空,淡去了火光的肅殺。
“風楚陽,剛才的斷魂曲好聽嗎?”燕唯兒似笑非笑,明明在問風楚陽話,卻隨手拍去季連別諾身上的泥土,一點一點,溫柔可人:“我本來以為,對你已經不用彈這個曲子了。可是沒想到,到最後,還是不得已要彈一曲。”
“韋大小姐的才華,果然舉世無雙。”風楚陽恨得咬牙切齒,東月城裏那一聲聲如泣如訴的悲涼琴音,猶在耳際。
卻不料,斷魂曲聲聲奪人魂魄,這麼想來,這個女人早就可以安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