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吃飯(2 / 2)

他講的事裏,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幾乎是從小時候,記憶都老去了,可是因為要討她歡心,蹭她的飯,所以連小時候芝麻綠豆的事都想起來了。

說起了遊一仙。那是他少年時,第一次喜歡的女人。也不能叫喜歡,是心動,因為那時他年紀小,不知道女人可以妖嬈成那樣。算起來,似乎是遊一仙蠱惑了他。

總之,後來他為了鋪開圖謀的路,親自將喜歡的女人送給了父皇。其實他送她走的時候,已經不喜歡她了,甚至還鬆了口氣。後來,他與遊一仙仍然曖昧不清,是因為她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當她被打入冷宮後,他就再也沒想起過她。

在很久後的這一天,他和另一個女人吃著簡單的晚飯,忽然想起她,並且說得很坦白。

後來又說到京都的淫業,他是幕後最大的操縱者。一個令男人鄙夷的行業,但又令男人前仆後繼花錢的行業。

錢財滾滾而來,他起先也有所不恥,但拿錢做了許多有利於自己的事後,就開始心安理得。

燕唯兒邊吃飯,邊聽,有時聽得連菜都忘了挾。她默不作聲,聽他講經曆,這一部分,也是她經曆的某一部分起因。

再後來,講到“得此女,得天下”。

他是一個隻重江山的人,女人對他而言,無非是一個點綴,甚至,隻是一個臨時床伴。次日起床,轉個身,也就忘記了床伴女子的模樣。

可是他竟然聽信了術士的話,一心要得到這個女人。從她成親的前夕,便開始攪局。

最初,費了很大勁才將纖雪枝送進季連府。當時,燒了個客棧,死了好幾個人。但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一件事成功的背後,總是要有犧牲的。自古到今,從來如此。

燕唯兒沒打斷他,隻是聽他慢慢道來。有一點,燕唯兒是欣賞的。壞事就是壞事,他不閃閃爍爍,也不會道貌岸然為自己的行為鑲金鍍銀。他也知道有的事不好,但他還是做了,並且做了,他還勇於承認。

這是梟雄的氣概。有那麼一刻,就連他交代如何設計抓了傳說中的韋大小姐,都顯得溫情脈脈。

他用了某種奇怪的語調來訴說這件事,像是長久的相思,夢裏的魔障,又抑或是,那副畫卷被複林大師施了法術,才會惑了他的心神。

他盯著那副畫,看了三百多天。幾乎是一起床,就能見到畫上的美人淺笑清靈的風姿,晚上哪怕閉眼,想象的,也是畫中人的一顰一笑。

“很好笑吧?”他問燕唯兒,說得好像畫中人和眼前的女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燕唯兒抿嘴,淡淡的一句話:“是,你入了魔障。”

風楚陽不置可否,又道:“世事變化總是很大,我以前也沒想過,可以和畫中人一起同桌吃飯。”

“你應該想到。”燕唯兒不客氣地回擊他,不怕他不高興:“你不擇手段,要將一個不屬於你的女子占為己有,怎麼都該想到,這個女子會因為怕死而跟你一桌吃飯。”

“你怕死嗎?”風楚陽很困惑。不止一次,她拿著匕首在他麵前要死要活,一次次得逞,令他妥協。

“怕。”燕唯兒答得十分坦率。她多麼怕死,怕再也見不到季連別諾。

風楚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個怕死的女人,如何會是這副模樣?不卑不亢,隨時一副血濺當場的豪氣情懷:“可是,你言行不一致。”他說得悶悶的,覺得很想不通。

“你對我有所圖,我便可以對你肆無忌憚的威脅。”燕唯兒的聲音又脆又亮:“所以總是你輸,我贏。”她總結的鏗鏘有力。

風楚陽恍然大悟,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如此。

“所以,隻要你對我沒有圖謀,我的威脅便對你構不成任何影響。我生,我死,我哭,我笑,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她穿著潔白的素衣,梳著簡單的發髻,未施粉黛,隻是一張素潔的小臉。

風楚陽凝視著這張臉,一動不動。他很困惑,這張臉,並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可為什麼,絞盡腦汁,卻也無法想出還有哪一個人的美可以來和她抗衡?

仿佛,誰都不是這種美。

仿佛,誰的美都不如這種美幹淨。

仿佛,誰都不配來和她相較高下。她,隻是她而已。

芸芸眾生,他看見了她。

從此眼裏,便隻能看見她。

風楚陽心頭有種沉甸甸的失落,以前隻愛江山的時候,爭奪得固然艱險,但不會如此刻般煩惱。

此刻,他是真的被困擾了。直愣愣的,放下碗筷,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

臨走時,他忘記了要和燕唯兒告別。轉身,大踏步消失在燕唯兒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