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商量,是命令。
眼神也是冷冷的。
風楚陽打個手勢,鐵籠子被緩緩推了過來,阿努可憐地趴在裏麵,就那麼看著主人。
燕唯兒走近阿努,手指輕輕碰觸它的爪子:“阿努,現在放你出來,你不要咬這些壞人。”聲音是溫存的,竟然明目張膽當著風楚陽的麵,把他們定位為“壞人”。她說話的神態,依然是少女明媚幹淨的模樣,一派天真,卻清冷。
那種清冷,令人無法靠近。奇異又矛盾的表情,仿佛隻有她,才有那樣的神韻。
訓獸師開了鐵籠,卻猛然倒退了兩大步,生怕這凶猛的狼狗出籠來咬他。剛才要不是早已設下陷阱,怕早已被這狼狗撕成碎片。
阿努出籠,伸展四肢,又抖了抖身上的毛,恢複了威風凜凜的氣勢,一掃剛才在籠子裏的鬱氣。它看都沒看一眼別人,隻是偎在燕唯兒身邊,任她撫摸它的頭。
“從現在起,如果我的人,我的狗,出了任何意外,都會算在你風楚陽的頭上。”燕唯兒指手劃腳,一口一個風楚陽。
風楚陽這許多年,除了在父皇麵前唯唯諾諾,還從未受過這樣的指使,近來屢立戰功,連父皇也對他禮遇有加,和顏悅色,更不必說朝堂之上的官員,私底下就算不服,表麵上也是客客氣氣的。
卻如今,被一個小丫頭,指東指西,脆生生的威脅。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被抓來的,倒像是到哪兒都是她的地盤。要放在往日,早將她關押起來,根本不會對她憐香惜玉。
三百多個日夜培養起來的情愫,還有那個“得此女得天下”的說法,像是接了一個女神回家,不能得罪,不能褻瀆,隻能供著,聽她號令。
風楚陽啞然失笑,點點頭,灑然而去。
燕唯兒把她的當家主母風範發揮到了極致,完全不見外,在船上指東指西,把風楚陽的家仆指使得團團轉。就連他們在船上住的房間都由燕唯兒親自指派,全然把那船當成了自己的船。
三間挨著的房間,一間住著燕唯兒和茉莉,一間住著兩母子,剩下的一間住的是兩個隨從仲民和齊英。
仲民和齊英已經醒來,卻被封了穴道,不能動,望見燕唯兒和茉莉站在他們床前,眼睛裏滲出愧疚,沒有保護好夫人,倒先被敵人製住。
燕唯兒點點頭,表示了解,讓他們好好休息,保持體力,這便帶著茉莉去到兩母子的房間,命風楚陽的家仆把煎熬的藥端進來,又叮囑了半天方回去。
風楚陽早已在房中等著她們,見兩人進來,指了指桌上的藥:“趁熱喝了吧。”
燕唯兒皺眉,頤指氣使:“以後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還有,這藥不夠,再端一碗過來。”這哪裏是被抓來的?倒像是依然在季連府坻才有的底氣。
風楚陽不解:“為什麼不夠?”
“這是瘟疫,傳染人的。難道茉莉不用喝嗎?”燕唯兒沒好氣的態度:“你們要是不怕傳染,就盡管天天過來守著我。”
風楚陽站起身拍拍衣衫,望著她反客為主的模樣,居然一點也不生氣。他曾經抓過無數的男人女人,但沒有一個是像她這樣被抓了還耀武揚威的,驚奇中,還很新鮮。
他正要離去,卻又聽燕唯兒清脆的聲音喊:“等等!”
他反過臉來,側身看向她,手負於身後。
“不準備解開我的隨從被封住的穴道?”燕唯兒責問的口氣,絲絲清冷。
風楚陽走近燕唯兒:“你的要求過界了。”一樣淡漠的語調。
“不是我求著你帶我走的。”燕唯兒笑麵如花,笑裏都帶著刺:“我此時遠離了我的家,有一點要求,難道還不應該?”
“那麼你應該清楚,被挾持之人的態度應該是害怕。而不是像你這樣若無其事,吆三喝四。”風楚陽的頭發被月河的風吹得有些淩亂,眼睛裏有深沉的墨黑,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燕唯兒不知什麼時候,手裏已經多了把“龍雀”匕首:“被挾持之人的表現,應該是這樣。”無盡燦爛的笑,仿佛要把深黑的月河照出一片光芒。她拿著匕首,比在頸項處,隻需輕輕一下,他千辛萬苦弄回來的“天下”,便化為烏有。
風楚陽用手指著那張笑得肆意的臉,萬花盡開,也比不過她的驚豔,尤其是現在,匕首的寒光,在黑夜映照著她的有恃無恐。他頹然放下手,輕輕叫一聲:“葉管事,去把那兩人的穴道解開。”頓了一下,又道:“多調些人來守住這裏。”
後一句,說給燕唯兒聽的。
燕唯兒巧笑倩兮,輕描淡寫收起寶貝匕首,高高興興回到房間。
不一會兒,家仆又端來一碗藥。
燕唯兒喝了半碗,叫茉莉喝了一碗,叮囑她:“記得晚些時候,你把這半碗也喝了。”
茉莉聽話地點頭,不期然想起了華翼,眼眶有些濕潤。
月河的水,靜靜流淌,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