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諾是在笑話我,打不過就跑嗎?”秦三公子哈哈一笑,他拜師的第一天,師傅便教他,鳴仙派的弟子,哪怕是逃命,也要逃出天下最好看的姿態,一旦步法狼狽,必死無疑。
“這沒什麼不好,有空你教教唯兒和微雨,她們必然喜歡。”季連別諾寵溺的語調,若是兩個姑娘能學得一成兩成,也不至於令人太過擔心。
“啊,我喜歡。諾,我還想跟虛師叔和風華姑娘學‘斷魂曲’,不知他們肯不肯教我?”燕唯兒興致勃勃,眉如黛,眼含春。她頭疼漸消,飲食如常,氣色也好起來了。
“自然是肯的。等我們成親後,你有空了就去學。”季連別諾一應準許,眼裏皆是笑意。
遠處,身姿嫋嫋,纖雪枝在丫環藍蝶的攙扶下,款款而來,每一步,仿似都要輕盈舞蹈起來。
燕唯兒並未將那日屋中發生的事告訴季連別諾,對此女不聰明的小動作極其厭煩。她希望她的夫君自己去感受,而不是由她的口,來改變他人的心意。
當然,她有十足的把握,季連別諾不會喜歡纖雪枝,如果要喜歡,多年前就喜歡了,何至於要等到現在?
季連別諾也一再強調了自己的立場。她信他,無條件的相信。
“雪枝給季連少主、秦三公子請安,燕小姐好。”纖雪枝身體仍然虛弱,說起話來還有些喘。
季連別諾點點頭,不露聲色。剛才屬下來報,纖雪枝的丫環這兩日在各院走動極勤,家長裏短,也不知到底聽了些什麼。但攔截到一隻信鴿,上寫:“失憶”兩字。
自然,針對的便是燕唯兒。這隻信鴿,到底要飛往何處?
“纖雪枝大家有禮。”秦三公子見纖雪枝目光裏滿是失意,幾縷發絲從兩鬢垂了下來,勾出無限風情,心中這便有了計量。
燕唯兒仿佛忘了那日的不快,輕笑道:“春天是來了,可仍然微涼,纖雪枝大家體弱,何不在房裏休息?”
纖雪枝也不客氣,這便在凳子坐下,輕捋羅衫:“謝燕小姐關懷,雪枝自幼無父無母,無人疼愛。想必,燕小姐出身名門,是爹娘手中的心肝寶貝。”
她的聲音悠悠柔柔,聽起來隻是嘮嘮家常,卻是劑毒藥。
季連別諾皺眉,一時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無意提及燕唯兒的家人。當初她覺得一直沒能進季連家,是因為出身不好,可轉眼,燕唯兒就要成為少主夫人。那自然以為是哪家名門的千金小姐。
他正待答話,卻聽燕唯兒灑然笑道:“雪枝小姐想多了,唯兒並非名門之後,也非千金小姐,過得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錦衣玉食。雖然我失憶了,卻仍然恍惚記得,我不過是燕家庶女,除了娘親疼我,似乎不招誰喜歡了。”
她吱吱喳喳說了一大堆,神情坦然,就算是一個庶女,似乎也是極為值得驕傲的事。她眼睛黑白分明,說話時嘴角可愛地微微翹起。
早上季連別諾告訴了她信鴿的事,她索性就把失憶的事情擺在桌上。
“哦?失憶?”纖雪枝眼神裏又是憐惜,又是驚訝,不知情的人怕是以為此女如何善良。
季連別諾仍然不露聲色,心內卻有些黯然。相識多年,救她,幫她,從未要求過回報。以為她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潔。
她神色那般關切,一副無害的模樣,臉上還微微帶了點惋惜。但早上才放出去一隻信鴿,到底是給誰報信去?
燕唯兒還在耐心解釋,一如沒心沒肺的小姑娘。風將她披散的黑發輕輕吹拂,絲絲斜遮住左臉,她忽然歪著腦袋問:“諾,你說,我是個庶女,又失憶了,能當好少主夫人麼?”
那聲音清脆美妙得連風都停止了,一派天真的表情,長長的睫毛如薄翼的蟬翅,微微顫動。
季連別諾劍眉舒展,嘴角寵溺的笑容,似一池春水:“你不是已經當得挺好麼?季連家上下,現在誰不當你是少主夫人?我娘親當少主夫人的時候,進門三年之後才能翻閱賬冊,而你現在就已經隨意在此間出入。我早說過,你是庶女也好,你失憶也好,哪怕外間還有傳言說你什麼也好,隻要你是唯兒,那便一定是我季連別諾的女人。”
饒是纖雪枝有備而來,也經不起燕唯兒笑得如此明媚,明刀明槍地直指她痛處襲來。而季連別諾的話,就像是一把刀,猛地捅破了她的心髒,驟然停止心跳。
一瞬間,她覺得呼吸都沒了。一陣暈眩,無法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