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唯兒不以為意,反倒向裏挪了挪,讓他躺得更舒服。那是一種習慣,就算失憶了,覺得沒有成親,不應該如此,卻還是不由自主,認為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正如沒有成親,他依然到處宣揚他是她的夫君,她是季連少主夫人一樣。
燕唯兒躺在他懷裏,喃喃道:“大紅的花轎,不知道被哪個混蛋劈開了,一把明晃晃的劍,直直朝我刺來,想置我於死地……”
“咳,”季連別諾差點被口水嗆死,要做個坦白的人,真是不容易,下了天大的決心,要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她聽,卻不料,甫一起頭,便要被嗆死。
那麼多可以開頭的片段,偏要從這段講起。
燕唯兒立刻坐起身來,關心道:“諾,你怎麼了,你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去。”真的像個小妻子,乖巧又賢淑。
季連別諾扯她躺著,歎口氣:“我沒事,但你口中那個混蛋,咳,那個混蛋……”唉,多麼難以啟齒,這真是個要命的事。
“那個混蛋怎麼了?啊,我知道了,別諾,你是不是把他殺掉了?然後救了我,所以我才在季連府裏住著?”燕唯兒天真地推斷,把這位夫君的形象渲染得無比光輝。
季連別諾恨死自己了,當時為何那麼衝動,如今真是有口難言,無力到想死:“唯兒,咳,那個混蛋……”
未等他說完,燕唯兒已經蹦下了床,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手摸摸茶杯,還是溫熱的,捧到他麵前:“別諾,你先喝水,老是咳,嗓子會壞的。”說著,茶杯已經放到他的唇邊。
季連別諾尷尬得要死,勉強喝了一口茶,見她輕盈的身影忙出忙進,心裏不由得一陣發慌,要怎麼跟她說,那混蛋就是他季連少主?
燕唯兒放好茶杯,重新坐到他的身邊,眼睛亮晶晶的,已不是起先那要死不活的樣子。
“唯兒,當時微雨失蹤,我差點急瘋了,你能了解我當時的感受嗎?”季連別諾準備迂回坦白,絕不能直直告訴她,那混蛋就是眼前正和她說話的人。
燕唯兒眨巴著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在燭光下輕靈顫動:“如果是我,我也會急瘋的。”她點點頭,想到微雨長得那麼美麗,這一失蹤,萬一遇上不堪,那可是要命的事。
“嗯,是了。我當時得知微雨失蹤,幾乎把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找了,卻杳無音訊。那段時間,不眠不休,整日整夜受著煎熬……後來,華翼他們找到了鳳棲,可是帶回來的,卻是鳳棲的屍體。”季連別諾躺在床上,一手握著燕唯兒,一手放在額頭上,閉上眼睛,輕輕歎息。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想起時,卻仍然是這麼心悸,呼吸不順。
“鳳棲是誰?”燕唯兒輕聲問道。
“是從小就陪著微雨長大的一個小丫頭,她為了不讓微雨暴露行蹤,自己引開敵人,結果滾下了山坡。等華翼找到她時,她撐著最後一口氣,說了微雨的下落,就死了。”季連別諾已稟明爹娘,將鳳棲納入了季連族譜,以慰她死去的靈魂。
燕唯兒不再問,眼淚模糊了雙眼。
“後來查到了是什麼人將微雨和鳳棲擄了去,並且還要把她們運往京都為妓。唯兒,你說,我該不該將那些惡人除掉?”季連別諾已經用了最婉轉的語言來陳述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那自然是要除去的,不然還會有更多的人要遭殃。”燕唯兒忽然抬頭:“你說的這些惡人,是燕家的麼?燕無晨?”
“對,魏王爺一手把持京都的青樓業,燕無晨與之勾結後,迅速坐大,源源不斷地將清白女子推入火坑。我當時盛怒之下滅殺燕門,我承認,的確是要為微雨和鳳棲報仇,但還有個更大的原因,是不想再有無辜的人葬送在他們手裏。”季連別諾緩緩睜開眼睛,滅殺燕門,這件事的確衝動了點,但原因確如他所說。
“滅殺燕門?”燕唯兒咽了下口水,一陣慌亂,她姓燕,燕家再不好,總是她的家。
“聽我說,唯兒。那時你坐著大紅的喜轎已經起程了。”季連別諾豁然坐起身,誠摯地看著她:“是我,拿著明晃晃的劍,劈開了你的喜轎,當時,當時,我昏了頭。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傷心,我的妹妹失蹤了,敵人的妹妹卻……”
“所以你也要讓敵人的妹妹受苦,所以我就是以敵人妹妹的身份住進了季連家?”燕唯兒恢複了她一慣的靈敏思維,準確抓到了中心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