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雪殤(1 / 2)

可是,時時刻刻以殺母之仇、奪嫡之恨逼迫尚宮羽的人,一再用往事將尚宮羽逼到這一步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嗎?

真是嘲諷。

皇起死死地摁住心髒的位置,咬緊牙關——自從將尚宮羽丟在五蘊城,他的心口時常不受控製地疼,刀子捅過、鹽巴撒過地疼。

夜深人靜、輾轉難眠,即使稍微得以入眠,尚宮羽都會入他夢境,擾得他心神難寧。

他一直未曾後悔過將尚宮羽留在五蘊城,國仇家恨未報,又何曾有時間過多地去過問風花雪月?他一直都將自己的情感控製得很好,對尚宮羽不曾過多手軟。

可是今日,他被“尚宮羽已死”的消息震得亂了心神,終究看清了尚宮羽在他心中的地位——心口一塊多出來的肉,不剜堵心、剜去流血。

多年前與尚宮羽離別之際,他看清了自己對尚宮羽的心意,許下一個不能實現諾言;多年後,他親手將尚宮羽推離,人去樓空,方才發覺刻入骨血的不舍。

每每總是失去,方才看清。

“尚宮羽,你沒有死,對吧?”

皇起喃喃,目光無意識地掠過周圍,夜色中的雪泛出柔和的光澤,一如尚宮羽白衣白發,一顰一笑都帶了超然脫塵的氣質。

“尚宮羽,你不會死,對吧?”

低低地話語散落,很快被遍地鬆軟的雪吸收,毫無蹤跡。

四下靜謐。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皇起斂了斂神色,他聽出了那是子期的腳步聲。

果然,他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時,子期月白色的長袍出現在了眼前。

“殿下……”子期臉色和皇起一般,與遍地白雪一般,蒼白失血,他張嘴,艱難開口。

子期由西國剛剛回到南國,看他疲憊的神色,該是借助朱雀之力,一個日夜趕回南國的。

皇起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麼似的,心裏一沉,隻是看他,也不說話,生怕一問便自己心中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殿下……”子期眉目間俱是悲戚神色,看了皇起半晌,方才開口,繼續道,“你告訴我,尚宮羽可是被你親手丟在五蘊城的?”

皇起沒有否認,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看不出一絲表情縫隙。

子期一窒,瞪大了眼睛,握緊了拳,緩緩走到皇起麵前:“你可知他會遭遇什麼?”

他會被奪去妖瞳之力,雙目失明——皇起點頭。

子期見皇起點頭,回想起西國那個侍衛首領對尚宮羽遭遇的描述,瞳孔驟然收縮,他的臉因為憤怒而稍微扭曲,拳頭關節被捏的“哢哢”作響,他忽然猛地一拳砸到了皇起的臉上!皇起偏過頭去,臉上霎時青了一塊,嘴角沁血。

他沒有計較子期的無禮舉動,倒是聽到了動靜的金烏出門看到這樣的一幕——子期竟然打了皇起!

金烏猛地撲過去就要揍子期,不想在半途被皇起攔下。

子期也不躲,隻是繼續罵:“你混蛋!”

金烏聽言暴跳著要衝上前去,被皇起一把死死摁住,動彈不得,皇起冰冷的目光迎上了子期的憤怒。

“尚宮羽這次算是徹底完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比殺他了都有效,殿下真是成大事者,心狠手辣,竟然以這種方式摧毀尚宮羽,子期佩服!”子期狠狠瞪著皇起,彎腰作揖,咬牙切齒地表達“佩服之意”。

皇起心跳漏了一拍,他認真地看向子期,一字一頓:“他怎麼了?”

子期看向他,冷笑:“內力被廢。”

皇起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然後呢?”

“雙臂被折。”I

皇起的手臂似乎跟著疼了一下,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艱澀開口:“還有呢?”

“雙目失明。”

皇起沒有再問下去,不敢再問下去。

子期偏過頭,仔細看著皇起的表情,挑眉:“殿下,怎麼不問了?你問了我才好告訴你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啊。”

“……”皇起知道子期諷刺的用意,沉默。

“尚宮羽被鏈鎖貫穿手腳腕,鎖在籠子裏……”子期頓了一下,似乎在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他看向皇起,想起了那日他見尚宮羽時,地麵淩亂的血腳印,很明顯是皇起強要了尚宮羽,子期眸子微縮,卻是對著皇起笑,“殿下也知,尚宮羽本就是極美的,連女子也比他不得。”

聽得那樣的話,精明如皇起瞬間就懂了深層的含義,他的表情驟然出現了一道裂縫,震驚地看向子期,再也偽裝不來平靜。

然而,子期的話還在繼續,字字句句如同毒藥:“他成了禁臠,不僅僅是五蘊城主,連同那些下賤的奴仆都去髒他辱他,我說的,想必殿下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禁臠……他想到了尚宮羽在他身下瑟瑟發抖地樣子,滿床淩亂地血跡,尚宮羽團在被褥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