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刻比一刻暗沉。夜,如王者般席卷了整個深淵。沒有星辰,沒有月輝,隻有一片無盡的黑暗。
一片不知名的山穀內,正處四下無人之地,此時卻有一人在。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般融進黑夜。
細看下,此人不正是夜幕前,還在茶樓醫治人的鬼醫。不過此時人正靜靜地跪在那裏,如果不是還有緩慢的呼吸聲,一定會以為他是個死人。
“踏踏踏踏……”
細微的哢嚓聲,從遠處響起,那是人踩在落葉枯枝上發出的。
聲音越來越近,可即便如此,跪在地上的鬼醫依舊未動分毫。就好像外界發生的一切聲響,都與他無關。
來人慢慢走近,行至鬼醫的身前才站定。他並未開口,而是靜靜的打量著跪在地上之人。
感受到在自己身上來回掃視的目光,鬼醫並未說話,隻是將頭更垂低了一分。
這個動作代表著什麼,站在鬼醫身前的人很清楚。可更清楚的是,跪在他麵前的這個人,並不是臣服,而這樣做不過是必然的結果。
“鬼醫……”
人仿佛喃言,又像是詢問。
可那溫潤清雅的聲音,聽在跪在地上的鬼醫耳中,卻身形一震,心頭更是發緊。雖是沒有起伏的聲音,他卻知曉來人對他很不滿。隻簡單的一個稱呼,卻深藏著太多。
鬼醫心想著,果然是自己做的久了,竟然敢耍性子了。看來得到了太多嬌寵,已經忘了自己的本分。人啊,真是得寸進尺的生物呢……
雖然想法很多,但鬼醫的動作卻沒有慢下半分。這次他不僅垂下了頭,連身子都向下傾伏了。心中的想法再多,都不是他該做的。
“嗬嗬!還真是勉強呢!”
依舊是那個溫潤清雅的聲音,可其中所透出的冷冽之意,卻仿佛能把四周的空間冰封。
鬼醫傾伏著身子一動不動,可垂下頭的臉上卻是一片慘白,上麵掛著的全是細密的汗。手緊緊的摳著地,修長圓潤的指尖,已經滲出血痕。
疼,真的很疼,從骨髓裏,甚至是靈魂深處發出來的。好像無數的蟲蟻在啃食吞噬,似要將他咀嚼一空。鬼醫想要嘶吼,想要發泄正在承受的痛。可此時的他,卻隻能抿著唇緊咬牙關。他甚至連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
來人是在懲戒他,因為自己的舉止。而穀內受刑,卻有著嚴厲的規定。受刑之人隻能忍受,不想忍也可以,在受戒之時,有一種人是不用忍的……寵物,亦被稱之為藥人。
此時的鬼醫真的怕,再痛再難捱的懲罰,他都能忍。可他真怕來人就這麼將自己棄之。對於那樣的結局,以前或許還能滿不在乎的說,多活一天是一天。可現在……果然有了記掛,就全都變了……
“說說吧。”
看著麵前那雖然跪的規矩,卻微微顫抖的身軀,雖然還未到極限,可卻也不遠了。來人隻淡漠的開口,卻並沒有收手。堅持得住,可考一用,若是忍不下來,不過廢物,棄了也無妨。
對於來人是何想法,鬼醫猜不到,也不想猜。因為此時他需要做的,便是那個什麼都不用去想的身份,而不是現有的身份。
“藥……藥王穀大長老門下收關弟子,君遷子,拜見少穀主。”
鬼醫也就是君子遷,強忍著才不讓聲音發顫。話音剛落時,便就著跪伏的身子向來人伏了下去。
“嘭……”
“嗯……噗……少穀主……”
他剛想要開口,卻被來人打斷了。
“嗬嗬,很好……”
清雅的話,此時不隻冷冽,更是陰森。很好什麼?接下來的動作便解答了。
不在看那跪伏在地上的人一眼,來人己向山間深處走去。這來的人不用說也猜得到,藥王穀少穀主隻有一位,那便是寒霜了。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身影,鬼醫君遷子張了張嘴,可終究未發出一音一字。身上的痛還在繼續,如狂風暴雨般侵襲著他。那具還跪伏著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可即便如此的疼痛,身邊的那人也已遠去,君遷子卻依舊緊咬著牙關,不發出一音。這種忍耐,已出於本能。
“要死了嗎?”
意識還有著一絲清醒的他,默默的想著。在藥王穀內,一旦成為被遺棄的子,下場隻有一個。想到寵物園裏養著的那些東西,君遷子承認,他怕了。
“再也見不到他了,對嗎?”
疼痛撕咬著他,腐蝕著他,侵占著他,吞噬著他,意識也開始一點點模糊。
“以後也會忘了他的,對吧?”
他想一定會的,因為就連自己都會忘記。
忘記了,便不存在了。一切的一切將會煙消雲散。可自己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