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好姑娘,平日我們哪裏敢得罪你?可是,此刻卻非請姑娘原諒不可了!”
孫榮話猶未了,旁邊的竇監,早向兵丁叫道:
“還不動手替我把她拿下,更待何時?”
師師暗想此時已沒有轉圈的餘地,惟有束手就縛。可是,誰也料不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卻忽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原來這時蘭兒已經帶了一個身穿藍錦罩袍,腰係銀灰絲帶,渾身商人打扮的老頭子出來。這人一見孫竇兩人,就理直氣壯地問道:
“光天化日之下,京師禁衛森嚴,你們率兵闖入民家,意欲何為?”
孫榮看見來人隻不過是商人打扮,口氣卻居然如此淩厲,心下未免為之一愕。但是,他覺得自己不能被人嚇倒,便揚一揚手上拿著的令牌,有恃無恐的說:
“我們奉殿帥高太尉手令,前來拿人。你是什麼東西?敢來阻擋?”
那老頭子聽了他的話,不禁發起脾氣來,厲聲喝道:
“胡說!你們要拿的是什麼人?”
“我們要拿的是一個行動詭秘的嫌疑犯,這個臭婊子就是他的窩家!”竇監在旁,忍不住高聲代答。
這“行動詭秘的嫌疑犯”幾個字,顯然大大激怒了那個老頭,他戟指指住孫竇兩人,暴跳如雷的罵道:
“你們兩個鬥膽的奴才,難道腦袋不要了嗎?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敢隨便罵人?”
孫榮竇監兩人,見他羅嗦,便猛然把手一揮,喝令兵丁上前連老頭子也一並拿下了。
正在這時,裏邊又跑出一個人來,向兵士們喝道:
“你們這群混蛋!還不趕快鬆手?萬歲爺在裏頭休息,給你們吵得發起脾氣來了,你們知罪嗎?”
孫竇兩人定睛看時,認得這人就是殿前最得寵的太監張迪,平日連殿帥高俅也得讓他三分,這就使他們不能不戰戰兢兢,連忙在階前俯伏下來,口呼死罪了。
兩個聲勢洶洶的武官領著一群士兵羅拜階下,這情景把個李師師當堂看得呆了,她意料到這是一件什麼事情。她沒想到自己豔名遠揚,而徽宗以萬乘之尊,居然喬裝微服,到了自己的閨閣中來,這真教她不知如何是好。照常理說,一個身份低微的歌妓能夠上邀帝主的垂青,已是不世的恩遇;然而,師師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一向自恃才華,雖則寄身風塵,卻無時不夢想著找到一個年少有為的男子,彼此情誌相投,攜手做一番照耀人間的事業,所以她一向守身如玉,憑著她的天性聰明與手腕圓活,周旋於一班都門權貴之間,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而自己卓然成為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可是,她過去雖能擺脫達官貴人們的糾纏,如今來的是一個“九五之尊”,她能夠逃得出他的掌握嗎?
她的心情感到異常矛盾,呆呆地站在廳前,臉上泛出一個生硬的笑。這時,殿前太監在恭敬地走到她的麵前,賠著笑向她說:
“李姑娘受驚了!萬歲爺還在裏麵等著你,請你先回去吧!這一批討厭的東西,可以交給我們發落!”
師師回身謝過張迪,就領著蘭兒離開了大廳。
李師師的房間裏,這時已經擺上一席名貴的酒菜,宋徽宗含笑坐在筵前,細細從張迪和李姥姥兩人拉開的立軸中欣賞李師師手畫的一幅《雪海寒梅圖》,口中讚歎不絕。他自己原是一個極具才華的畫家,生平善於畫馬,此刻看了師師點染的梅花,不覺技癢,便隨口說道:
“此畫略嫌枯寂,他日若是我有空閑,為她在上麵補上兩匹駿馬奔馳,那就更妙了!”
旁邊奉侍的人,聽了這話,無不點頭道是。正在這時,蘭兒和香影引著李師師回來,就在房簾外俯伏。李師師偷看剛才那一位豪客,覺得他果然眉宇棱棱,別有一種人主的威嚴,不禁顫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