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草長,正是馬群入冬前最後上膘的好季節。蘇勒哈爾8歲了,巴根台決定讓兄弟壓第一匹生馬,這是草原男兒的必經之路,沒有自己壓過生馬,就不是真正的牧人,不是真正的男子漢。家裏需要蘇勒哈爾盡快成長起來,成為真正的馬倌,為珠嵐額吉分擔責任。
大概世界上沒有比蒙古人更愛馬的了,他們是真正的馬背民族。在蒙古語中,關於馬的詞彙非常多,兒馬子叫阿澤勒格,煽馬叫莫勒,騍馬叫姑,沒有生養過的騍馬叫索白姑。蒙古人和馬的關係,不是主子和奴仆的關係,更像是一種朋友的關係,他們相互依存,相互寬慰,共同對抗遍地狼群和敵人的世界,談不上誰飼養誰。
蒙古馬群沒有舒服的馬廄的,也沒有精細飼料,沒有人精心照料他們。馬群在兒馬子的帶領下自己尋找草場水源,從不會丟失。盡管牧人看不見馬群,但是隻有他去尋找,沒有找不到自己的馬的。有經驗的牧人,根據風向,氣候,日升日落,就能夠判斷自己的馬群大致的方位,很少出錯。蒙古馬,其實是半野生的馬。
這就意味著蒙古馬必須要獨自對抗大草原的嚴寒酷暑,饑餓疾病,虎豹狼群,人類的幫助很小。彪悍的兒馬子體壯凶悍,長鬃垂地,威風凜凜,堅蹄能踢碎惡狼堅硬的頭骨。沒有人能給兒馬子打鬃,你按不住他,這樣有尊嚴的生靈,不可能是人類的奴仆。
蒙古馬,是世界上最吃苦耐勞,最耐粗飼,最有堅韌不拔,最不畏寒冷幹旱,最勇猛向前的馬種,因為他們生長在最艱苦的蒙古草原,與各種嚴酷的環境和猛獸拚搏,爭取生存機會,軟弱者是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下來的。他們體型矮小,鬃毛堅硬,其貌不揚,他們和那些高貴的馬種簡直不是一種動物。但是,蒙古人,就是騎著這樣的蒙古馬,翻越帕米爾高原,橫穿克孜勒姆沙漠,征服了世界最艱苦的地方,最終成為世界的征服者。
在蒙古那達慕的賽馬上,都是5、60公裏的長途賽馬,世界上那種高貴俊美的馬種,能夠這樣長途奔馳?世界上沒有任何其他馬種,能經得住這樣的考驗。拿破侖的強大騎兵,在俄羅斯冬季的嚴寒中全部死亡。因為那些高大駿美的馬種,是人類的奴才,是馬廄的產物。蒙古馬不是,他們和人類一樣,都是草原之子,是經過大自然嚴酷淘汰幸存的強者。
蒙古人,怎麼能不愛他們的馬,在成吉思汗的大紮撒中,嚴禁打馬的頭臉,如果馬流淚,就決不允許打馬。因為蒙古馬用自己的血淚,自己的乳汁,和蒙古民族一起經曆苦難,經曆輝煌。他們,是偉大的強者,人類的朋友,值得草原牧人尊敬。
草原牧人和他們的蒙古馬交流,是用男人的方式。沒有小心翼翼,沒有培養感情,沒有喂精飼料,沒有刷馬清潔,沒有適應馬鞍,那是哄女人的方式。蒙古人,就是要套住最強悍的馬,翻身一躍而上,隻要你能把馬壓住,你就英雄,你就能夠贏得馬的友誼,生死不渝。
此刻,這高遠的藍天白雲下,烏爾罕正追逐馬群裏的兒馬子,試圖把他套住。這是很危險的遊戲,因為一旦套住兒馬子,他就會咬住套馬杆瘋狂的奔跑,如果你勒不住他,很可能套馬杆會脫手,也可能把你從奔馳的馬上拖下來。這是蒙古男孩兒的遊戲,而勇敢的烏爾罕卻樂此不疲,嬌小的姑娘縱馬追逐,兒馬子在馬群中縱橫馳騁,鬃毛飄揚,咆哮嘶吼,這真是一幅壯美的畫卷啊。
巴根台微笑著轉過頭,不再看烏爾罕的遊戲。他在馬群中打馬飛奔,追上了最強壯的一匹黑馬。正是一匹3歲口的烈馬,如果3歲的生馬再壓不上的話,就永遠也壓不上了,再好的馬也廢了。巴根台是何等身手,什麼烈馬能逃脫他的掌握?他看準時機,套馬杆揮出,準確的套在了黑馬頸上,鐵一樣的臂膀死死拉住套索一擰,黑馬一時喘不上氣來。
巴根台大聲喝令蘇勒哈爾跳上去,壓住被套住的黑馬,蘇勒哈爾看著瘋狂掙紮的大黑馬,一時畏懼失神,巴根台大聲喝罵,逼迫他跳上去。蘇勒哈爾一咬牙,翻身跳上了生馬,巴根台套索一鬆,黑馬瘋狂的飛奔起來。
蘇勒哈爾在馬上搖搖晃晃,巴根台大聲鼓勵他,蘇勒哈爾隻能死死的抱住馬脖子,兩腿用盡全力夾住馬腹,任由黑馬奔向何方。巴根台鬆了一口氣,剩下的就讓蘇勒哈爾自己去辦吧,隻有這樣的磨練,才能讓青澀的孩子變成草原男子漢。
正當幾個少年在馬群中盡情享受青春的活力的時候,家裏的氈包來了兩位客人,是百戶鄂爾都諾顏的那可兒奧敦格日樂和哈森。珠嵐奉上奶茶,問有何貴幹,奧敦格日樂說鄂爾都諾顏請恩格日勒家的巴根台到古列延大帳參加宴會上的摔跤比賽。珠嵐擔心的說:“巴根台去放馬了還沒有回來。不過他還是個孩子,恐怕不行吧。”哈森笑著說:“你家的巴根台已經是聞名巴爾虎草原的小**了,他怎麼就不能參加鄂爾都諾顏家的摔跤大會呢?我們等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