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乍變琴音亂,咫尺盡硝煙(十三)(2 / 2)

她本以為很容易即能成功的。

哪知——

她睜開雙眸,生水眸底起了點點漣漪,一湖平靜就此被打碎,她恍如蓮花般的容顏亦開始一點一點破碎,仿若瑩徹冰肌上有裂紋橫生,端麗之色上起了一層薄薄的觳紋,黯淡的樣子好似在層層褶皺上罩了一層陰霾,那隻巨大的獸眨眼間即能將她吞噬。一瞬間,粉白黛綠齊齊被那隻獸吞沒,紅華曼理刹那被那隻獸撕碎。

她感到無比痛苦。

有人狠狠地在她的後背上捅了一劍,那劍硬生生從她的後背插入前胸,從肩胛骨處破骨而入,再從胸口肋骨處破骨而出。露出來的劍尖上沾染了她殷紅帶腥的血跡,那抹殷紅鮮豔得嚇人,她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懾人。她顫抖著唇,有絲絲殷紅溢出嘴角滴滴滑下,像是洇開的一朵春半桃花。

仿佛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氣般,她像一張白紙輕飄飄地墜落於地。

她不停地咳嗽,於是有很多的春半桃花潑濺到瑩白一色的雪地上,一朵一朵相互簇擁,將皓白潔淨的白雪浸染得驚心懼怵,殷紅鮮豔。那大片大片的刺目殷紅布滿了她已渙散的視線,頃刻間,便有腥味鋪天蓋地席卷過來,幾欲將她溺斃。

她確實是忘記了一件事,她忘記了那個身著蒼青色衣衫的男子還活著。

她眼前卻徒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青影。

他蒼青色的袍角從她慘白冰涼的手背上緩緩滑過,引得她的手背一陣麻癢。

她沒有抬頭,因為她已完全沒有氣力了。

他卻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緊緊地扣住她的下頷,被迫她抬起頭來。

她努力地睜大雙眸,隻見他的容顏近在咫尺,卻被那銀製蓮花麵具遮擋得恍若隔了個天涯,她隻來得及看到他冷血緊抿的雙唇與堅毅剛硬的下半張俊容,就聽他冷冷地說:“冥兒,這就是你不聽我話的下場。”

她翕動著唇,想說些什麼卻始終出不了聲來。

她惟有流淚,不停地哭。

哭得好委屈。

因為她守不住這滿池葳蕤灼灼的魂蓮了。

她是那麼的那麼的努力,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忍,她越是不想失去的東西,偏偏就失去得越快。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來爭奪魂蓮?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逃不過權貴與利益的樊籠?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來欺負她這樣一個孤獨煢煢的小女子?她好恨呐,恨自己先前妄聽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誑語,恨自己有眼無珠信錯了人,恨自己愚蠢地輕信了他這個壞人的話。如果,從一開始她就不曾信他,將他當做敵人來對待,是不是她就不會被他反咬一口落得個如此淒慘的下場?

這個世界怎會如此的自私?

少帝大人,對不住了。

她看著他,生水銀眸裏含怨帶恨,深深瞳孔也在一瞬間收縮成一條細線,其中風雲在一刹那變幻,波異詭譎,瞬間便湧過千潮萬浪,洶湧澎湃,須臾即將視線中的他吞沒。她最後怒喝一聲,四遭冰雪被一股無形之中的強大力量震得陣陣彈起,那冰雪挾裹著她最後的精力一齊激射向他,欲與他同歸於盡。就算是與他爭個魚死網破,她亦絕對不會讓魂蓮落到此等宵小之徒的手裏。

風雪戛然而止。

他顏上戴著的那麵銀製蓮花麵具一分為二。

她癱倒於地,唇角不停地湧出鮮血,一股一股的殷紅湝湝不斷地流出嘴角,滑下慘白無血色的臉龐,將她身下的那一片白雪浸染得豔麗奪目。

少帝大人,對不住了,她已經盡力。

那個身著蒼青色衣衫的男子在那一瞬間帶著滿池的魂蓮不見了,隻剩下被她最後施的那一力劈成兩半的麵具在雪地裏打著旋。她艱難地移動著纖細手指將其拾起來拚合在一起,這才看得清了,那麵銀製麵具呈透明狀,鐫刻的紋路清晰可辨,上麵簇擁的蓮花朵朵蔓生,與透明碧葉相生相連,繾綣纏繞。

看著這熟悉的銀製蓮花麵具,她不禁癡癡一笑。

她終於記起他是誰了,白慕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