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早已聽聞,但是從她口中聽到,卻覺得無比淒苦。同為女人,她的處境讓我無比心酸。更何況,造成她此時處境的人,是我。
不肯有一分退步的我,若要和良和在一起,這便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然而看著馮雲傾現在的樣子,我覺得自己的堅持好像是錯了。
不肯壞人家庭,又堅持為人正室……董小蘋啊董小蘋,你當真是要把自己逼到死角,再不出來嗎?
“姑娘。”馮雲傾忽然上前一步捉住我的手,“姑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知你向來心高,不肯屈居人下,這正室的位置我不與你爭搶,你能不能讓我成為個小妾,守在良和身旁?能不能?”
她的忍辱讓我心神震顫。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愛良和,但是我沒有想到她為了留在良和身邊竟然可以這般委曲求全!平心而論,我絕對做不到這個地步。我愛一個人,固然是義無反顧,但是卻不能容忍半分委屈。若他要我委屈,大抵便是不夠愛我。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得起我一顆真心。
不,我決不能像馮雲傾一般低三下四地乞求旁人!也不能容忍我的男人旁邊有任何一個女人存在!
我尚未開口,便聽到心兒說道:“姐姐要的是一生一代一雙人,是天南地北雙飛客,莫說是你,府內鐵定是連半個偏房也不能有的。”
馮雲傾聞言,身子一頓,隻怔怔地看著我,問道:“董姑娘,二小姐說的可是你心裏話?”
心兒所言正是我內心所想,我沒有必要掩飾,便直直點了頭。
馮雲傾驀然發出一聲冷笑,道:“你和他都是冷心冷肺之人,當真是絕配!良和,我可是你的發妻啊!你說過要和我共度一生一世,怎能如此負我!我詛咒你這輩子都得不到董小蘋!我詛咒你!”
話音剛落,餘音還在風中飄散,馮雲傾溫熱的血便灑了白色雕花護欄上。
撞欄而亡。
看著她死不瞑目的樣子,我在心底問著自己,我做錯了嗎?我追求一心人,白首不離的感情有錯嗎?我為何不能妥協?她為何要死?
我身子泛軟,腦仁生疼,卻還是沒有找出答案。眼前一黑,所有的光景似乎都在離我遠去,幾乎要暈死過去。
“小蘋,你沒事吧。”
猛地一把被人抱在懷中,我緩過神看到來人正是良和。
神經早已被馮雲傾的死嚇得飛散了,隻剩下一臉木然,呆呆道:“施大哥,她死了,你就不覺得心疼嗎?”
良和瞥了一眼馮雲傾,說出的話無比涼薄。
“休妻之後,她與我再無半分幹係。”
他在我麵前一直是溫柔體貼的好男兒,何曾這般冷言冷語。我忽然發現,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我了解的,隻是他有意無意地展露出來的一麵罷了。我在乎的,也隻是他對我的那份好。
我自認為不是這世上傾國傾城、才學俱佳的女子,若有朝一日,我與他之間的感情逐漸變淡,他又會如何對我?會像對馮雲傾一樣嗎?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房內,將自己鎖了進去。
董小蘋,你為何既期待,又不安?你為何既不想以色侍人,又擔心容顏老去?你為何萬事皆通,卻看不清自己?
七弦琴孤零零地躺在桌上,我未曾調音,隻是淩亂地在弦上亂彈一氣。胸中的鬱結之氣稍稍舒緩,隻聽得那琴弦“錚”的一聲斷了。
琴弦斷,這世上再無人知曉我的心聲。
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