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就站在他們身後,故而聽得一清二楚。二姐,你說說,平日裏看著斯斯文文的一個人,怎麼就是個窩囊廢呢!這樣看來,向笛倒是比他要強上三分。”萃濃憤憤道。
“果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還好,姐姐及時醒悟,覓得了良夫。”清漪歎道。
“是啊,她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我卻知道她心裏一直有疙瘩。要不然怎會從不參加宮宴呢。”萃濃道。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不相見,當真是無比決絕。
清漪抿唇而笑,一見鍾情固然是幸事,但也不幸。隻有在漫長的歲月中,才能明白到底哪個人才是自己的良配。
她腦中浮現出軒轅珩的身影來。他似乎還是當初的模樣,笑起來的樣子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他就那麼偎在自己身邊,扯著沒邊的閑話。
“說到底,大姐當年嫁給陶芝孝,不過是逞一時之氣罷了。”萃濃再次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但是陶芝孝對大姐,真是沒得挑。饒是我這樣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分錯處。大姐一開始也對他愛答不理的,但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對她好,她又不是看不到。時日久了,也就慢慢好起來了。”
清漪從沉思中醒過神來,道:“當年的確是我們太迂腐了。其實年紀大些,也未必不好。他經曆的多了,自然便會疼人些。”
“是嗬。你也知道咱們那大姐心高氣傲,自小便沒少給咱們小鞋穿。就算她嫁給了向易,日子也不見得好過。畢竟向家子弟眾多,怎會容她一枝獨秀。可陶府就不一樣了。她在整個陶府裏是當家主母,誰敢說一個‘不’字?”說到此處,萃濃忽然壓低了聲音,對清漪招了招手,眼看著清漪把頭湊過來了,她才繼續說道,“咱們那大姐夫,還有個年至古稀的老娘,巴巴等著抱孫子。可是大姐遲遲不肯同意與大姐夫圓房……大姐夫也不敢逼她,也都由著她了。誰知道那老夫人卻偷偷塞了兩個丫鬟過來……大姐知道之後,幾乎快氣瘋了!當即便把那兩個丫鬟攆出去了。”
“大姐夫知道此事之後,也頗為動怒,趕緊把他老娘送走了。這邊,還不停地對著大姐賠不是。大姐哪裏肯原諒他,就回咱家待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大姐夫八抬大轎給抬回去的。”萃濃咂舌,“你說說,這世上還有人會對她這般好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陶芝孝那般年齡,的確是該要個孩子了。但是他卻一直尊重清沅的意願,甚至還把為他操碎心的老母親送走了……他雖然比清沅大上許多,但是對於清沅的包容與寵愛,卻是旁人所不能及分毫的。這大抵也是清沅雖然不給他好臉色看,但依舊不經意間對他關心良多的緣故吧。
“如此,甚好。”清漪由衷道,“姐姐那樣的人,的確值得人傾心相待。”
“說來奇怪,我以前總是看大姐不順眼。尤其是她笑裏藏刀的樣子,總讓我身上寒寒的。但是這些年以來,她不過愛使些小絆子罷了,也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相比那些蛇蠍婦人,她的行為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自我回家以來,我發覺她變了許多。以往對娘不過是畢恭畢敬,後來的確有幾分真心在裏頭。”萃濃慢慢說著。
“以前咱們都還小,哪裏有那麼懂事?常常以為自己做的就是正確的,其實啊,落在大人眼中,都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咱們那李姨娘,向來性子軟,大姐又心高,難免強硬了些。依我看來,她現在就挺好。”清漪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
“是是是,眼下家裏人人安好,二姐就把心放到肚子裏頭去吧。”萃濃笑道。
清漪又喝了杯茶,才站了起來,打量著室內的一切,感歎道:“我都走了兩年多了,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想必你每日都著人來清掃吧。”
“是啊。”萃濃應著,“得空的時候,都是我自己動手的。若是實在不得空,才讓她們來掃一掃。這些東西都沒有動,但是有幾本書,我拿房裏看去了。”
清漪聽得此言,又想到在這一番談話當中,萃濃騷雅之字用得頗多,不由得讚道:“若是前些年,聽到你說看書的消息,我定是以為旁人在和我開玩笑。現下瞧著,你這學問倒是大有進益了。”
萃濃道:“以往我是什麼都不懂,但現在不是要教霽兒認字嘛,少不得自己也學上一學。而且,大姐嫁了,這麼大一個沐府都要我一個人管著,若是大字都不識一個,豈不是要鬧得雞飛狗跳了。”
清漪道:“是是是,反正總有你的道理。”
萃濃忽然“咦”了一聲,道:“早就和她們說過了,送幾盤果子過來,怎的現在也沒見個影子?我說怎麼覺得少了些什麼。二姐,你先歇一歇,我去去就來。你不知,前兒個皇上親賞的一筐荔枝,新鮮著呢。”
清漪還未言語,萃濃已經不見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