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確無法勸服蕪兒,所以這才想著幫她一把。”
“若是你的身份泄露……”
“若是怕身份泄露,當初我也不會隨你一同下山。你我在這軍營之中兩年有餘,怕是身份早已被有心之人識破。與其日日惶惶不安,不如順其自然。”
“哥哥倒是灑脫。”陌寧有一句沒一句地冷諷道。
陌白不欲再說,轉身便走。
陌寧拗不過他,惱道:“罷罷罷,哥哥不就是希望借我之手,幫一幫蕪兒嗎?我幫就是了!”
陌寧因為軒轅珩之事愧對清漪,此時不得不出手相助。
陌白登時便對著陌寧深深作了一揖,道:“如此,便多謝九妹了。”
“你我一母同胞,何必說這客套話。哥哥幫我良多,這次便算是我還了哥哥吧。”
室內傳來了咳嗽聲,二人立馬噤聲,不約而同地往裏頭走去。
“蕪兒,怎麼了?”陌寧問道。
室內酒氣衝天,清漪臉色如燒霞,躺在床上並不言語。陌寧仔細往那地上一瞧,汙穢之物鋪了一地。
陌寧歎道:“你這孩子,可真不讓人省心。”
“阿珩——”一道氣若遊絲的聲音傳入耳廓。
陌寧再歎。
“娘,姐姐,萃濃……”清漪胡亂喚著。
陌寧一邊收拾著,一邊嘟囔道:“生來就是操心的命。”
“師傅——”
陌寧愣住了,接道:“師傅在呢。”
“師傅,萃濃不是有意的。你若是生氣,就罰我。”
饒是清漪吐字不清,陌寧還是聽明白了這句話。水月庵中八年的時光湧向心頭,她心中一酸,道:“傻孩子,師傅早就不生氣了。”
“師傅,師傅……”清漪繼續喚道。
“蕪兒,師傅在這兒。”
“阿珩……”
陌寧聽著她這沒頭沒腦的話,又好氣又好笑,索性點了她的睡穴,助她一夜好眠。
陌寧收拾幹淨,那酒氣才散了一大半。發覺陌白依舊站在外頭,便說道:“沒事,不過是酒喝多了,胃裏有些不舒服罷了。夜深了,哥哥快去睡吧。”
陌白這才去了。
然而陌寧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與夫君封常留相識相知,相愛相離,最終陰陽相隔的過往盡數在腦海中浮現。清漪被送到水月庵時,是辛未三年,也是封常留離世三年之期。陌寧當時久久未從喪夫之痛中走出來,性子暴戾,幾乎每日都要變著法子責罰清漪。
清漪從來不會忤逆,她以為是清漪懦弱怕事,後來才知道她那徒兒隻是一味在遷就她。
水月庵中清苦的日子,清漪與萃濃的陪伴,竟成了她平生唯一的安慰。若是沒有清漪,怕是她永遠都不會有好的那一日。
蕪兒,蕪兒。
記憶翻滾到初次見清漪的那一日,再次想起嫂嫂董小蘋臨終之際的模樣。
“浮生種種,一夢皆空,水月鏡花,荒塚萋蕪。妹妹,阿蕪,阿蕪便勞你照顧了。”
董小蘋腮邊紅淚未幹,窗外早開的金蓮已盡數凋謝。
王離心伏在床榻之前,幾欲哭死過去。
那日見到清漪,並不曾問她姓名,隻說道:“從今而後,你便叫蕪塵了。”
清漪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叫沐清漪,我叫沐清漪!”
清漪、清漪,多美的名字啊。王離心果真愛極了這個女兒,才會將董小蘋取得名字棄而不用。她心下稍慰,又不願白白浪費了這個“蕪”字,便說道:“既入我門,便由不得你。”
清漪哭鬧了好幾日,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陌寧臉上掛笑,將滿滿的心事與回憶藏於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