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便問道:“到底是爹爹寒心,還是你根本便不想我有喜歡的人?爹爹並非迂腐之人,他與向家的爭執不過是政見不合,又不是說我們沐家便要和沐家水火不容。小弟也多次去向家做客,若真是與向家結交便令人寒心,那麼爹爹早就不許小弟與向家往來了。朝堂風波我們閨閣女子本就不應該多管。芸兒,你到底在想什麼?”
芸兒低頭不語。
許久她才說道:“我是覺得向家大公子配不上你。”
清沅見她委委屈屈的樣子,心裏軟了幾分,於是便拉了芸兒的手,道:“芸兒,在這個家裏,隻有你一個人是真心為我著想的。可是我今年已經十七,早便到了應該出嫁的年紀。若不是我是庶女,何苦耽誤到現在。爹爹雖疼我,不忍我草草嫁與匹夫,但是但凡大家公子,誰又願意娶我為正室。”
她忽的悲從中來,“那次姨媽也說過,若我不是沐家長女,怕就要為人妾室了。往年求婚者雖多,然而三教九流,哪有一戶好人家。現下裏好不容易遇到了向家大公子,他對我有意,我又不討厭他,豈不是正好嗎?”
她話鋒一轉,“還是說,你想要我嫁給那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陶致孝?”
這一番話說的盡是自己的心聲了。
芸兒忙道:“大小姐,原是我說錯了。我尚且覺得向家大公子都配不上你,怎麼又忍心看你嫁給陶致孝。我就是覺著任何人都配不上你。”
清沅道:“芸兒,這些年你我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無奈身份低人一等。所以,我寧願一直耽擱著,也不願隨便嫁了。”
清沅的苦處,芸兒不是不知。
此刻她見清沅這般難受,便說道:“既然大小姐自個兒開心,那便照著大小姐心裏所想。隻待來日,他三媒六聘就是了。”
說道“三媒六聘”,清沅發覺自己竟是滿心的期待了。
清沅也忽然明白了芸兒不是不喜歡向易,她是不喜歡自己嫁人。她怕清沅一旦嫁了人,自己便再無人撐腰了。
她是老夫人親自指給清淩的,若是清沅走了,她如何還能趾高氣揚地在人前逞威風。就算是如願做了姨娘,也不過是為人妾室,終究不被人重視罷了。
她輕歎一聲,卻再不言語了。
清沅道:“芸兒,不論將來如何,你若是想留在我身邊,便留在我身邊。若你真的想要嫁給小弟,我便是去求爹爹,也要讓你如願。雖然不能為人正室,但是小弟品性好,人有善良,定會善待於你。”
說到了芸兒的心坎裏,她不由得叫道:“大小姐——”
二人又恢複如常,無話不談了。
說到清淩,清沅不禁皺起了眉頭,道:“芸兒,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坐在小弟身旁的那個女子,眼生的很。除了向家和寧王,小弟倒是帶了個外人過來。對了,小弟說她是誰?什麼院的什麼姑娘?倒是耳熟的緊,隻是一時之間竟不知在哪裏聽過了。”
說起翩鴻,芸兒眼中便冒出一團火來。
她憤憤道:“是梨香院的翩鴻姑娘。大小姐自然覺得耳熟,少爺幾乎把咱們沐府都搬給她了。上次不是還問咱們借燕窩來著嗎?我每次都看見少爺大包小包地提出去,從來都是空手而歸。今日見了,也不過是個藥罐子。也不知道少爺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才被她迷成這樣。”
這麼一說,清沅的確想起來了,清淩好像在她麵前提過幾次翩鴻。隻是她一直拿清淩當成小孩子,不曾放在心上罷了。
今日一見,翩鴻文文弱弱的,倒不像是一般的青樓女子那般。她本來在意門戶之別,眼光狹隘,可是經過向易一事,她忽然覺得,若是清淩真心喜歡翩鴻也未可知呢。
她知道芸兒現下裏怨恨,便安慰道:“你氣什麼,她那個身份是做不得正室的。甚至連姨娘都稱不上。就算了進了沐府,也在你之下。你且放寬了心吧。”
芸兒這才有些心滿意足。
想想也是,沐家是什麼人家,那可是開國將軍啊。而翩鴻身世不清不白,就算是勉強入了府,也絕不可能身處尊位。
“好了,累了半天了,你也趕緊去歇歇吧。整天胡思亂想也沒有什麼用。你的事兒我時時刻刻都放在心上呢。”
芸兒這才退了下去。
清沅打發走芸兒,自己便繼續歪在貴妃榻上,回想起與向易為數不多的交往。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絲笑,那笑容正如三春溫暖的陽,隻需一瞬,便融化了這滿世界的碎玉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