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國建立已經有六七十年之久,傳到當今皇上,曆了三世,經曆了建國之初的動蕩不安,如今已是海清河晏,盛世太平。皇上忽然心血來潮,想要看看自己腳下的錦繡天地,決定在三月下江南,親自主持金陵城梅花山上一年一度的梅花節。
皇帝出巡,是天大的事,身為江南巡撫的柳萬卿為此事準備了大半年之久。這一日,皇上派來的使臣平王安定山抵達金陵,親自監督籌備工作。
一大早,柳萬卿便帶著全家人候在府邸門口準備迎接安定山。
“詩畫怎麼還沒來,柳安,你去催一催。”柳萬卿回頭掃視了一圈,夫人和兩個嫡女都在,唯獨少了二女兒柳詩畫。
“老爺,詩畫平日就喜歡清靜,不喜出來見人,今日這場麵,恐怕詩畫不喜應酬。既然如此,老爺何必勉強。”柳萬卿的夫人白氏一臉不高興地說了句。
柳詩畫並非白氏的親生女兒,而是一個叫蘭娘的舞姬所生,本來白氏是不允許柳詩畫進柳家的門的,柳詩畫六歲之前一直生活在紅船之上,直到有一天,蘭娘病重去世,臨死之前,她懇求柳萬卿將自己唯一的女兒接回家中,柳萬卿對蘭娘一往情深,覺得愧對於她,於是便不顧白氏的反對,讓柳詩畫住進了巡撫大宅,成了名副其實的柳家二小姐。
柳萬卿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我柳萬卿的女兒,既然是全家迎接平王,怎麼能缺了她,這事情若是讓平王知道了,豈不是失了禮數?”
白氏也不再爭執,默了聲,反正柳詩畫來與不來和她無關。
一個明朗的少女分人群而入,出現在柳萬卿和白氏麵前,說話聲緩緩而起,如音樂般動聽,“詩畫見過爹,見過夫人。”
這些年來,柳詩畫對白氏從來都是以夫人相稱,讓她管一個和她毫無幹係的女人叫娘,她叫不出口。
柳萬卿低頭看了看柳詩畫,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柳詩畫一身素衣,發髻簡單地挽起,隨意插了一支木簪,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妝容,隻是淡淡地施了一層脂粉。不過,這一身素雅嫻靜卻掩蓋不住她的絕代風華。
“詩畫,你太過分了,今天平王到達金陵,看見你穿成這個樣子,平王豈不是會恥笑我們柳家不會教女兒?”白氏橫眉怒對,嗬斥道。
安家是大燕王朝四大家族之一,因在大燕國建立之初立下過赫赫戰功,世襲平王。安定山如今掌握著朝廷的兵權,而她的妹妹又是當朝皇後。安家在大燕王朝如日中天,地位十分顯赫。
安定山大駕金陵,按理說柳萬卿是應該到城外迎接的,可是安定山不想驚動百姓,命令柳萬卿在府上等候即可。即便是這樣,柳萬卿也不敢怠慢,早早地便候在門口,生怕出了什麼岔子。
這身打扮,的確不是迎接客人該有的著裝。柳詩畫學過閨儀,雖然隻是一名庶女,但是她知道如何去做大家閨秀。不過,穿成這個樣子,她也不是故意讓柳萬卿難堪。
待柳萬卿和白氏的火發完了,柳詩畫才開口辯解,“爹,恕詩畫今日不能化濃妝,著華服。”
“為什麼?”柳萬卿的火氣依然沒消,別說是迎接安定山,就算是在家裏的下人麵前,柳詩畫這麼做也是十分失禮的。
柳詩畫仰著臉問道,“難道爹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柳萬卿愣了愣神,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忙於皇上下江南之事,日夜不眠,已然顧不得其它。
“今天是雙兒的忌日。”柳詩畫丹唇輕啟,那張清秀而且絕美的臉龐上不知不覺間帶上了一股淡淡的憂傷。
“雙兒的忌日?是啊。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柳萬卿的臉上也劃過一道黯然,憂傷掩飾不住。
“十年了,你該放下雙兒的事了。”柳萬卿看著眼前的女兒,語重心長地勸著,這份愧疚,在這個孩子心裏藏了十年,何時才能釋然呢?
柳雙兒是柳萬卿和白氏的女兒,柳家的三小姐,比柳詩畫小一歲。柳詩畫初見柳雙兒的時候,柳雙兒是一個天真單純而且善良的孩子,那時柳詩畫剛剛被柳萬卿接回柳家,白氏對她不冷不熱,下人們也都議論紛紛,在整個巡撫大宅,隻有柳雙兒把她當成親人,整日賴在她的院子裏,央著她陪自己玩耍。
柳詩畫也很喜歡這個妹妹,時間久了,兩個人之間也建立了很深的姐妹情誼。然而一日,柳詩畫正陪著柳雙兒在後花園玩耍,正好趕上白氏要見柳詩畫。從後花園到白氏的房間要經過一潭湖水,湖上有一座木橋,平日裏大家都是從橋上通過,然而這一次,柳詩畫並沒有走這條路,因為前一世,她便在此時此刻死在了那座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