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人,請留步。”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站在抄手遊廊上的留守司從三品指揮同知成照虛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是敬王府的一個管事站在百鳥穿林照壁後麵衝他招手。
成照虛雖然是朝廷命官,卻也不敢得罪敬王府的人,連忙把手爐給旁邊的小廝捧著,自己走到管事的旁邊,笑道:“先生好,可是王爺有什麼吩咐?”敬王府的管事見成大人如此有理,連忙還禮稱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們王爺方才同各位大人應酬了會兒,現在有些乏,到廂房歇息去了。我們王妃娘娘前幾日還說,成大人家書香門第,那氣度與他人不同,家裏的幾個小姐都是明珠閨秀,今日見了,果然讓大家羨慕不已。”
成照虛聞言心下得意。成府上隻有四個女兒,並無兒子,這一直是成大人夫妻兩的心頭之疼,成大人隻得將幾個女兒當男孩兒養,琴棋書畫都請了京中一流的名師教導,隻盼有一天能待選宮中,或是覓得一方佳婿。今日敬王府借著敬王妃過壽,請了京中官員攜妻女來王府中赴宴,有心人都知道是為了給敬王府大世子選個夫人,成府四位小姐果然各顯其才,無論是賦詩彈琴,都拔得了頭籌。
而這敬王府中,有三位公子,均是人中龍鳳。這幾年,不知道有多少官宦大人想將自家適齡的姑娘塞進敬王府,不料三位公子俱是紋風不動。眼見大世子年歲要過二十,敬王妃急了,才有了今天這出。
成照虛心知自家女兒入選有望,喜色從麵上透出來。那管事見了也隻是一笑,將成照虛引到西麵廂房,進門隻見兩個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少年公子站在那裏。
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樣子,另一個稍小一些,兩人穿著一樣的黛青色描金玄狐皮褂子,戴著金蟒皮鑲翡翠抹額,一身貴氣,均是少年英俊。正是敬王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
兩位公子見成大人進來,一齊行禮,成照虛慌忙還禮。
坐定寒暄片刻,二少問道:“成大人,不知道今日府上幾位小姐來王府做客了?”
成照虛心頭一喜,以為是問起婚配之事,答道:“既是王妃娘娘下帖召請,豈敢不來,我們家四個姑娘今日都在王府呢。”
二少頓了頓,道:“聽人說,那位一直站在亭子邊穿櫻草青色衣裳兒的姑娘也是你們家的?她叫什麼名字?”
成照虛喜色頓時凝在臉上,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二少又等了一會兒,像是不耐煩了,道:“成大人如果不記得便算了,我請嬤嬤去問下夫人便是。”
“不敢不敢。”成照虛才回過神來,苦笑應道,“那是我家二太太的弟弟家的姑娘,上月才來京裏,今天小女來當麵獻詩給王妃娘娘,用的那五彩墨隻有這姑娘會磨,才把她帶了來。”
二少麵露苦惱之色,轉頭對三少道:“你瞧,我是說成府就四位小姐,那姑娘定是別人家的。你還拿定了主意麼?”
三少也不說話,隻一對黑琉璃般的眼珠定定的看著二少,露出懇求的神色。
二少見他這般,隻得歎一口,對成照虛道:“不瞞成大人,我們家三弟看上這姑娘了,成大人做個媒人,把她說給我三弟可好?”
成照虛連連作揖道:“下官先代侄女兒謝過三少青眼,隻不過這事兒恐怕得由她爺娘做主。”
兩位公子心想也是這個道理,二少道:“那她父母親何人?我們這就派人上門說去。”
成照虛搖頭沉吟片刻,方道:“不怕兩位公子笑話,她姑媽也就是我家二姨娘是我二十年前上京趕考的路上從路邊救活的,那年饑荒,二姨娘的娘老子以為她餓死了救不活了,方丟在路邊,我把她救活以後,怕她日後吃苦才收到房裏帶在身邊。可想我那二姨太的兄弟家有多窮了,聽我那外甥女說,她爹前年出門賣字便一去不返,聽人說在牢裏見過,怕是押解進京了,她一路尋過來。到京城並未找到她爹,盤纏也用盡了,才來我府上投奔。”
一席話說的在場人均是沉默,二少也沒想到自己弟弟看上的姑娘家世竟是這般寒卑,父親更有可能是犯監之人,不禁大為頭疼。這姑娘若是進了門,隻怕會被全京城人恥笑,自己和三弟也會被王妃罵個狗血淋頭。
成照虛看著兩位少爺,心生一計,故意裝作躊躇半天的樣子道:“二少三少,下官倒有一個主意,我侄女兒身世配不上三少,若迎她進門隻怕有種種不便,不如瞞天過海,對外隻說三少要娶的是另一位姑娘,把我那侄女兒當通房丫頭帶過去,這樣一來不會有人亂嚼舌根子,二來也不至於辱沒了王府門第。”